| 我们的老副官 |
| 来 源: 安徽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网 日 期: 2012-0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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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年代,我们医院有一位深受人们尊敬和爱戴的老副官,是我一生最为难以忘怀的老首长,也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老红军、老英雄。 1947年春,我被调到华中军区第六野战医院手术室工作,正巧我父亲王嗣忠也在这医院院部当管理员,我常到炊事班里同父亲一道吃饭说说话。最令我惊奇的是见到一位穿着破旧大衣的老同志,手里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筋棍子,棍头弯个圈,用布条缠着,像炼钢工人捅炉子的钢钎一样,他拖着它来来回回地在饭场溜达,好多人见了他都喊声老副官好。 时间长了,我知道老副官吃住都在炊事班里,平时他从外面回来,总是用他的钢棍子撅一捆干柴回来,往锅灶前一扔便扭头就走,见到一些同志向他敬礼、问好时,他连理都不理,像没见人一样,总是本着脸,冷冰冰的非常严肃二在开饭的时候,他在饭场上来回走动,见到谁掉下的饭渣、摸头,他捡起来就吃。有一个南方的同志,吃不惯小米饭嫌有沙子,将半碗小米饭倒掉了,正好被老副官看见了,他火了,立即命令这个同志捡起来吃掉!他批评这个同志“你知道这小米是从哪里来的吗?是山东老百姓平时舍不得吃,一口口省下来送给咱们吃的,你还嫌不好吃,给倒掉了,这是犯罪!” 我们军队没有“副官”这个职称的编制,“这位老副官是从哪里来的,他又叫什么名字呢?”我问我父亲,我父亲说;“这‘老副官’的头衔可有来头了,他姓陈,名叫陈海清,是不是这三个字,我不能肯定,因为他平时很少同别人交谈。他是福建长汀人,普通话说不好,加上他脑部负过伤,说话不甚清楚,加上他年纪大了,同年轻人处不来,50多岁了还只身一人。因为我俩年龄相仿,所以有时还能在一块聊上几句”二“这‘副官’是怎么回事?”我又问我父亲,“说起这‘副官’来,话可就长了。”父亲接着说道:“五次反围剿失败后,红军开始了长征,部队进行整编,许多伤病员就地留下来,有不少伤病员想不通,闹着要找部队去,闹得最凶的就是陈海清营长,当时陈毅军长因腿部负伤也被留在这里,组建”闽浙赣游击队“。陈毅亲自做陈海清的工作要他留下帮他做工作,他仍思想不通,说我留下能帮你干什么呢?陈毅说,你给我当”副官“,跟我去打游击。于是,这”副官“的头衔就戴上了几十年,一直延至今日。抗日战争时期跟陈毅军长在新四军军部工作,解放战争时期,部队机动范围大,他年纪也大了,经陈军长同意,安排他到后方医院工作,并批准给他一匹马,吃中灶,而且还给他许多银元,于是他就来到了我们医院。他到医院以后,屡次行军他从不骑马,也不吃中灶,他带来的钱全都交给陈院长保管。” 父亲紧接着又说:“老副官同咱们的陈寿昌院长的关系可不一般二陈寿昌院长的爸爸是老副官手下的一个连长,在反围剿中牺牲了,他们是老乡又是同志、兄弟,后来他将陈连长的儿子找到,背回部队,环境再艰苦他都把他带在身边,直到陈院长能独立工作方才分开,但从未断过联系,几十年来如同父子一样相依为命,相互照顾。到这医院里来,也是陈院长要求调来的。 听了父亲关于老副官简洁的讲述后,使我的心灵又受到一次非常大的震撼,从此,我对我们的这位老副官,从心底里由衷地无比崇敬。 有一天,三所所长刘群匆匆来了,正巧被我碰见,我问他到院部来干啥?他说找老副官,当面向他致谢,并向他汇报一些情况二原来是他们所里的伤病员最近闹起事来了,弄得他们焦头烂额,难以收场,于是请老副官去做伤病员的工作,他一到那里,很快就平息了风波。 伤病员”闹事“在战争年代是常有的事,因为他们负伤后,心情和环境的改变,一时很难适应,心情急躁,焦虑不安,加上伤口感染、久治不愈,打骂医护人员的事时有发生:更为严重的是伤病员来自各个部队,由于居功骄傲,互不服气,抬起杠来,骂骂咧咧、动手动脚,有时打得不可开交,弄得工作人员难以工作。 老副官被请到了所以后,正在起哄的人都平静下来了,听说老副官是个老红军、老英雄,许多伤病员便自动地围了上来,都争着想看看老副官,想听听老副官讲讲话,很快而又很自然地聚集了一场子伤病员和一些工作人员,老副官趁此机会便讲话了。他说,”我来你们所是想看看热闹,听说你们这里的休养员打得很热闹!你们在前线打仗勇敢,负伤挂彩是很光荣的,但不是居功骄傲,耍个人英雄主义的本钱!流血牺牲,挂花致残,是一个革命战士为人民服务应该尽的义务。论负伤挂花我不比你们的少。当战士时我第一次负伤,当班长时我负过伤,当排长我又负过伤,当连长时我差点死了,当营长负伤,没赶上长征,我被留下来了,伤好以后跟陈毅打游击了。为革命负伤有什么了不起的。每次负伤都是医护人员把我从死里拉了回来,帮我治好伤重返前线。听说你们还经常打骂医护人员,良心何在?希望你们要好好地配合他们工作,安心休养,争取尽快治愈回到部队同敌人拼去!别在这里逞英雄好汉“。 老副官临走时又对他们三所的领导说些安抚的话,并强调,要尽快把休养员委员会成立起来,让伤病员自己管理自己,这是我们陈毅司令员在江西养伤时用的民主管理好办法,现在许多医院都在施行,你们也来试试。听了刘所长的一席话,使我非常感动,对老副官这个人更加崇敬。刘群所长是我的医大同学,他原来是新四军二师的一个医务员(军医连级干部),是宫乃泉部长保送华东医科大学深造的调干生。听完了他的讲述后,我当即领他见了老副官,他向他作了汇报并敬礼致谢,老副官听了以后,转身对我父亲说道:”老王给他弄点吃的,“便扭头就拖着根铁棍走了。淮海战役开始了,行军非常频繁,老副官同大伙一样步行,从不骑马,他的马总是给炊事班驼东西二有一天在行军的路上,前面来了三个骑兵,领头的看起来是个不小首长,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员,见到老副官立即下马,恭恭敬敬地向他敬礼、握手,非常亲热地说了会话,就匆忙告别了。我们好奇地问老副官,”他是谁?“老副官冷冰冰地说:”这小子进步了,他是我当年当营长时通讯班的一个小鬼,后来同我一起负伤被留下的,现在是师参谋长了。“淮海战役胜利结束后,部队随即南下,准备渡江,我们医院到了靖江不久,便接到十兵团政治部批准老副官和我父亲留下,转业到地方安置的通知,临走时医院还派专人护送。老副官被送到江苏淮安;我父亲被送到安徽灵璧县。从此,两位老同志便分手了。后来再也未见过面,据说,淮安地方政府非常关心照顾老副官,并帮他介绍个对象,成了家,晚年过得非常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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