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九死一生的父亲
    作者:程军                
来  源:    安徽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网                日  期:    2012-10-31
  

  今年是我父亲程业棠将军诞辰一百周年。父亲在1986年9月份去世,至今想来他离开我们已经整整26个年头了二每每回想起父亲昔日与我们生活的情景,总会在眼前浮现儿时与父亲纳凉时,边数着他身上的伤疤,边听他讲故事的场景。在这每一个伤疤的背后,都有着一个个波澜壮阔、扣人心弦的故事。

  1932年3月下旬,苏家埠战役打响了,这是父亲第一次参加的较大的战役。红军第十师,第十一师,第七十三师等3个主力师在徐向前总指挥的指挥下,将国民党第四十六师及警备第二旅共6个团,分别包围在苏家埠、青山店等地。蒋介石急派共巧个团约2万余人前来增援,父亲所在的第七十三师奉命边打边撤,将敌人引人红军的包围圈。当敌人进了包围圈后父亲带领警卫排冒着枪林弹雨一马当先,直插敌军心脏。这时一颗子弹打进他的左肩,父亲听到战士的喊叫,感到左肩发麻,偏头一看,子弹头还看得见,他大吼一声用右手将子弹抠了出来,继续带领战士们冲向敌人阵地。苏家埠战役共歼灭国民党军19个团共3万余人,这是鄂豫皖红军和中国工农红军战史上取得的一次伟大胜利和光辉的战例,美国西点军校也把它作为范例供学员研习。

  苏家埠大捷之后,蒋介石又集中36个师及5个旅的兵力,30万余人,对我鄂豫皖苏区红军进行第四次围剿。由于鄂豫皖分局书记张国熹的指挥失误,致使反围剿的战斗接连失利。父亲在攻打邓沟战斗中,被一个手榴弹片击中肩部,仍继续加人战斗。在乌龙庙的战斗中,父亲受命掩护师部转移,他带领警卫连的两个排,抢占乌龙庙南侧的一个高地,英勇顽强地阻击敌人,战斗打得很惨烈,敌人像蝗虫一样蜂涌而来,喊杀声响成一片,杀得天昏地暗,为师部安全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但在战斗快要结束时,他又不幸负了重伤,被一颗子弹打进了胸部,血流不止昏了过去,战士们赶紧将他送到鲜花岭红军医院抢救。经过两天两夜的救治,父亲终于苏醒了过来,但由于子弹陷得太深,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无法取出,只能留在体内直到终身。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伤愈出院后的父亲踏上了万里长征路。在四川省昭化南部嘉陵江畔,国民党军为了防止红军渡江,集中了两个军及一个旅的兵力沿江修筑明碉暗堡,凭险扼守,欲阻止红军西渡。时任红四方面军第只十军八十八师第二六五团丁营营长的父亲带领全营战士趁着漆黑的夜晚,强渡嘉陵江,趁敌不备发动进攻,经过多次冲锋,他在右肩负伤的情况下,带领突击队奋力出击终于冲上了山头,飞夺敌占的高城山,为后续部队扫除了障碍,为红四方面军劈开了强渡嘉渡江的通道。

  此后,由于张国壳的分裂导致红四方面军各部队先后三过草地及大雪山二在第二次过草地时,遭到了国民党第二纵队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宗南的阻击,在这次战斗中,父亲的左大腿不幸又被弹片击伤。父亲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往前走,终于再次走出草地。在百仗镇战役中,由于张国熹的错误指挥,红四方面军伤亡了近万人,父亲也在这次战役中头部被子弹划伤,但他忍着伤痛,简单包扎一下,又继续赶路。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红四方面军终于第只次走出草地,在会宁与红一方面军,红二方面军会师,实现了红军三大主力胜利大会师,终于走完了举世闻名的两万五千里长征。

  红这三大主力胜利会师后,父亲又随西路军,踏上了北上抗日的征程。西路军浴血在河西走廊与祁连山脉间,与国民党马步芳部等进行了英勇斗争。1937年1月在倪家营子,马步芳军集中了6个旅及大量民团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时任红30军88师265团政治处主任的父亲,带领警卫连战士们投人了战斗。战斗打得很激烈,一天中同敌人反复争夺阵地血战了五次。战士们一个个像猛虎一样扑向敌阵,用大刀、刺刀同敌人拼杀,经过一个多月的战斗消灭敌人一万多人,但终因伤亡太大,弹药耗尽,寡不敌众,只得分散撤离二在这次血战中,父亲右腹部不幸被弹片打中,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他拖着病体忍着伤口发炎和化脓的疼痛,凭着对党的忠诚,为解放全人类的坚定信念,一边打听大部队的去向,一边沿路讨饭,爬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革命圣地―延安。

  回到延安以后,父亲就参加了抗日军政大学的学习。1938年的春天,父亲被派到皖南新四军军部,担任教导总队一大队付大队长兼政委。1940年10月日军集中第十五军团等万余人,对我新四军军部驻地云岭地区发动进攻,直扑我军事要地汀潭,军长叶挺下达程业棠部捣毁敌人指挥部的任务,父亲亲自率领教导总队一大队的四百多名学员,冒着敌人的炮火,在丛林中穿插,最后终于摧毁了敌人的指挥部,可是不幸的是在这次战斗中父亲左大腿又被弹片划伤。

  1941年1月,蒋介石发动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国民党军8万多人对皖南新四军进行包围伏击,叶挺军长下令各部队分散突围,教导总队编成特务团,时任特务团政治处主任的父亲,带领一营的官兵在敌人的包围圈里转战,突过来,冲过去,沿着陡峭山谷,时而绕到左侧,时而钻到右侧,同国民党军进行周旋,战士们端着枪,冒着敌人的炮火猛扑过去奋勇射击,许多战士中弹倒地,父亲带领这支突围队伍,昼伏夜行,爬冰卧雪,经过四个昼夜绕行,终于突破敌人的重重包围,同特务团团长刘别生一起带领l营及3营共98名官兵,成为第一批突围到达江北的部队,最后终于转战到达了苏北―盐城,党中央在盐城重建了新四军军部,父亲担任了苏中四分区特务团团长。

  1944年3月父亲参加了车桥战役,在同年六月的南坎攻坚战中,他的特务团担任主攻任务,父亲带领全团官兵一举攻克了日伪军的据点,拔掉了日军设在黄海海滨的一个大钉子,扩大和巩固了苏中军区抗日民主根据地,军分区司令员陶勇,政委吉洛(姬鹏飞)向他颁发了苏中军区的嘉奖令,从此程业棠的威名响彻黄海之滨。1941年11月父亲跟随粟裕渡江南下,先后担任苏浙军区第一分区参谋长,第三纵队第八支队支队长,第二纵队第四支队支队长,参加了天目山及孝丰等战役战斗,为夺取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在解放战争时期,父亲先后参加了鲁南、莱芜、孟良固、豫东、淮海、渡江及解放上海等着名战役。孟良固战役时,父亲时任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二师副师长,父亲的任务是率领二师消灭垛庄的敌人,截断敌人的退路。父亲带领二师指战员奋不顾身,发动多次攻击和打退敌人的反扑。战斗打得异常残酷,部队伤亡很大,如果不能按时攻下垛庄,截断敌人的退路,整个围攻计划就要落空二父亲果断地下了一个死命令:“要克服一切困难,不惜一切代价,冲上去!”话音一落,他就带头冲了上去。垛庄终于被攻下了,敌人的退路被切断了,国民党的王牌师第七十四师全部被歼,师长张灵甫被击毙。父亲在这次战斗中左腹部中弹受伤,这也是他第九次负伤,父亲在孟良固战役的战绩受到第一纵队的通令表彰。3年的解放战争中国人民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奋勇追击,节节胜利,占领了蒋家王朝南京,解放了全中国。

  九死一生的父亲,一生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斗,身上有11处伤疤,遇到天气不好时,就会经常旧伤疼痛。同时,由于体内有弹片,不能做理疗,只能一直忍着伤痛,默默无闻地干着革命工作二父亲常说,我是一个战争的幸存者,有多少战友为了新中国的解放牺牲了,我能活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战争年代,父亲的警卫员兼马夫张学如,警卫员曹作贵,副团长兼参谋长黄辉先后为掩护父亲,英勇地牺牲了。

  父亲戎马一生,殊死奋战,先后九次负伤,九次战胜死神。身上弹痕累累,有的弹片、弹头在战场上就被他抠出;有的弹片、弹头在医院手术时才被取出来。其中最大的两处竟能容下一个拳头,另外还有两块弹片,一块在肺里,一块在左大腿上,因为战争年代医疗条件有限,两块弹片一直都未取出来,直到父亲去世火化之后,留在他身体内的两块弹片才重见天日,离开他的身体。

  父亲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他一生淡泊名利,为人和善,正直善良,所以无论是在安徽省军区,安徽省体委,还是在安徽生产建设兵团,安徽省人大常务委员会,只要提起程业棠将军,都会讲他是一个平易近人,深人基层,关心群众疾苦的好首长。以至于在后来的众多影视剧中如《祁连山的回声》、《亮剑》、《惊沙》中仿佛都能看到父亲的身影,我深深地缅怀着我那九死一生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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