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眼中的爸爸 |
| 作者:程莉 |
| 来 源: 安徽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网 日 期: 2012-10-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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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六年了。二十年沧海桑田,这座他曾经生活和热爱过的城市,象惊心动魄的时代画卷,在人们不经意间就壮阔地铺展开来。我每每走过城市的喧哗,或者穿越长街凄迷的灯火,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倘若爸爸尚在,那该多好啊!看到城市如烂漫的花朵盛开,他一定会露出他特有的深沉而坚毅微笑的。 但爸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思念随着市街蔓延。我只有时时沉浸在梦想里,体味他那细致而深厚的父爱,瞻仰永远不可能消失的英容,为我的人生增添力量。 爸爸在48岁的时候有了我,我上面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我排行老六,至亲的人都亲昵地唤我‘小六子’。我出生的时候正值我们国家最苦难的时期。1960年,自然灾害在大地上蔓延,饥饿阴影也笼罩着我们据说,妈妈生下我后就少有奶水,为此,家里不得不临时给我找了个奶妈。当时,百姓的生活都很贫困,农村更有数以万计的老百姓被迫外出讨饭。我的奶妈是个很厚道的农民,勤劳善良,也很能吃饭,按照当时供给额度,家中增加了一个饭量很大的奶妈,着实让炊事员方华林叔叔担心起来。他不得不对爸爸、妈妈说,像小六子奶妈这样一个人吃三个人的口粮,长此下去家里会承受不了的。爸妈商量再只,最终只好忍痛辞去了奶妈。 在那个被时下许多人称为有特权的年代里,以爸爸妈妈当时的地位,我这个红二代确实可以享受到每天两瓶牛奶的供应二仅此而已,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家里要想办法以浓米汤和胡萝卜水来补充喂养。正因为营养不足,在我三岁的那年,我和我小哥先后都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病。我清晰的记得,每天从幼儿园放学回来,都是刘老师牵着我的手,跟在小朋友们的后面,喘息而艰难地走着。也许是由于我体质差,也许是因为中年得女的缘故,爸爸每天下班回来,都会慈爱地来到我身边抱起我,为逗我开心,他总是用他那满是胡须的脸,在我的脸庞和身上扎来扎去,直到我开心畅快地爆出银铃般的笑声,才肯放下我。我的幼年就是在这样的体弱而充满父亲慈爱的关怀里度过。 1966年我开始上小学了,史无前例的“文革”开始了,‘噜膺懂懂里,我依稀记得,那是个红色飘荡的年代,所有的年轻的心都被裹挟其中,我的哥哥、姐姐们也象大院里的年轻人一样,纷纷成为红色旋风里的叶片。那日子真是不堪回首。每天,我只有在早饭桌上才能看到爸爸、妈妈,每次我总是惶恐地看到爸爸匆忙的吃完早饭后,就在方叔叔和警卫员的驾护下,急匆匆地消失走出家门。放学回来,走进家门见不到爸爸妈妈,我是多么心急呀,我问方叔叔和徐阿姨,爸爸和妈妈呢?他们总是充满爱惜地说,小孩子不要多问!那时,我年幼无知,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但我却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时代生活的波云诡橘。 1968年至1969年,哥哥、姐姐们前后都被迫中断了学业,分别参军去了,我家里一下子变得更加空空荡荡了。爸爸妈妈几乎每天都不在家,我和弟弟晚上都不敢上楼睡觉二为了消解恐惧,记得我每天都赖在方叔叔或者徐阿姨的床上不肯走,为的是等爸爸、妈妈回来。可爸爸妈妈总老也不回来。我是多么希望爸爸妈妈一直守在我们的身边啊。 依稀记得有一个冬夜,窗外寒风呼啸,我卷缩在徐阿姨床上,期盼和惧怕包围着我,将要睡着时我隐隐地听到爸爸的痛惜的声音,爸爸说怎么又睡在了阿姨的床上呢。不一会我感到有人连被子一起把我抱了起来,轻轻地缓步把我抱到了楼上房间的床上。那是一双多么宽大的臂膀啊,我被紧贴在他臂弯合围的胸口,一股温暖和安谧的泉流穿透了我的呼吸!我熟悉的爸爸的鼻息随着轻轻的脚步,拂在我的脸上,像春风一样让我幸福得窒息!爸爸的步伐踩在楼梯上,沉稳有力,我假装熟睡,像睡在摇篮里一样,尽情地享受着爸爸的怀抱二我是多么想就那样永远走下去啊。待爸爸把我放到床上后,我才睁开眼睛,望着爸爸说:“爸爸你明天还这样抱我上来睡觉好吗?”爸爸这时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坏蛋,你骗我啊”说着,他俯下脸庞,又在我的脸颊上扎了起来,然后脱下他身上的军大衣盖在我的被子上,轻轻地说: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我仰望着爸爸慈爱的目光和慈祥的面容,仿佛寒夜中的太阳,照耀着我,渐渐地,我呼吸着大衣毛领子上爸爸那特有的浓浓的体味,安然地进人了梦乡…… 我曾经多少回用这样的方式,悄悄地在爸爸博大的慈爱里度过了恐惧而安然的童年。这些记忆的碎片已经是我终身享受不尽的爱的源泉,他让我在靠近父亲的呼吸里,成为童话中的小公主,时光的幸福与父亲的爱汇成我人生永远的朝华。 七十年代中期,我高中毕业前夕,这时的爸爸身兼省征兵办主任。这样的条件,我去部队当兵,在常人看来是顺理成章的,当时,大字报盛行,我家门口也贴满了蜘蛛网状般的大字报,其中有些大字报就直截了当地说,程业棠的女儿不去当兵,谁还能去当兵呢?但有一天晚上,爸、妈第一次很慎重地把我叫到客厅同我谈话,妈妈说她同爸爸商量过了,决定让我高中毕业后,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到农村广阔天地,向贫下中农学习、锻炼去。我抬眼看着爸爸,他肯定的点点头。我是多么祈望能去当兵啊,可是看着爸爸坚定的神色,我不得不接受了他们的决定。1977年3月初春,爸爸亲自和妈妈一起,送我到长丰县三十头乡钱小店生产队知青点二这是一个偏僻贫穷的小村,爸爸一到村里就拉着生产队长的手说,我把孩子交给你们了,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又叮嘱我要象其他知青一样的生活与劳动。“想家了就写信回来。”他温和地看着我,拉着我的手,摸摸我的脸颊说。就这样了,我成了我们家唯一的一个有过下乡经历的人。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离开爸爸妈妈,依恋和农村新鲜的感觉伴随我度过的两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最终还是追随着哥哥、姐姐们也去了部队。兵营这个大熔炉,给了我更好的锻炼。每次回家探亲,我都要坐3天3夜硬座,无论子夜,爸爸总是亲自来车站接我,一路上他始终拉着我的手,任由我哪哪哇哇说个不停,而他总像以座山一样深沉而温和地微笑着。26年过去了,如今回忆起这一幕幕,我依然倍感无限甜蜜。 爸爸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发过脾气,身居高位的他,对人总是谦和的,尤其对待他的部下,和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他更是主动的向他们打招呼,没有一点首长的官“架子”,逢年过节,总是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和我们家人在一起会餐。他经常主动而亲切地关注、关心着他们的身心。他经常教育我们要尊重保姆的劳动,没有她们的辛勤劳动,我们就不能安心工作,要把阿姨看作是一家人。因此,他们也都很愿意向爸爸袒露他们的心声。我们家的老保姆徐阿姨,因家庭出身问题,她的女儿长期下放在农场,多次招工无望,以致徐阿姨整日心事重重,当爸爸了解真情后,很快就把她女儿的事情安排妥当,因此了却了徐阿姨心中长期的一块心病。 爸爸他不善言谈,勤俭节约,艰苦朴素,与人为善,是他生活的真实写照。虽然我们没有太多交流,但他总是用他的行为,影响和感染着儿女们和他身边的人们二记得有一次,爸爸下班后,径直到菜园地里除草,警卫员小刘正挑粪浇洒菜地,一不小心将粪水洒在了爸爸的身上,小刘当时很是胆怯,爸爸却笑笑哈哈地说道:“没有大粪臭,哪来的瓜果甜啊!”。同时,爸爸还是个戏迷,最喜欢听京戏和黄梅戏,每次看戏他都会带上我,情感丰富而内秀的爸爸,对戏曲的熟知和理解,让我崇拜。本来对戏曲无知的我,也随着爸爸的爱好,而渐渐喜欢。爸爸对书法的热爱和对围棋精通,在离休后的生活中,常和一些新四军老秀才们在一起探究、切磋……他的这些爱好都深深感染和影响着我,丰富着我的人生。 爸爸晚年常说,他这辈子十分知足。现在细细想来,我几乎从没有真正进人过爸爸的内心世界,对于他的了解或者是他对人生态度的感悟,也是在自己成年、逐渐成熟后,方才慢慢的体会到些许而已。当年,我甚至不屑于去听爸爸鲜有的战火生死经历,从而使得他的许多精神财富,竟然与之失之交臂,现在想来太遗憾了! 淡泊名利、宠辱不惊始终是他性格中最鲜明的特征,爸爸他不给家人办事,在我们家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家的孩子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体现社会价值的。 爸爸就是这样以他特有的品质与言行,留给我无尽地思念和深深的感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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