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丁志辉同志二三事 |
| 作者:刘德懋 |
| 来 源: 《铁流(第二集)》第19章 日 期: 2010-06-08 |
|
丁志辉同志是一位在革命战争中锻炼成长的医务工作者。她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一贯以白求恩为榜样,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对工作极端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极端热忱,因而赢得人们的爱戴和尊敬。她曾多次立功受奖,被授予“模范干部”、“模范党员”、“模范医务工作者”和“女同志模范”等光荣称号。1949年9月,她当选第一届全国政协代表,10月1日,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参加了新中国的开国大典。12月,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代表,出席了亚洲妇女代表会议。1950年,又光荣地出席了全国英模代表会议,被选进大会主席团。从1954年起,她当选为第一、二、三、五届全国人大代表。1978年,她因积劳成疾、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从此我失去了一位亲密的战友和伴侣。 我和她一起生活、战斗、工作、学习了40年,作为她的战友、伴侣和同学,我对她了解较多较深。但限于笔拙纸短,现仅记其二三事,以资怀念和学习。 海边“打埋伏” 1941年夏天,日寇大举“扫荡”苏中、苏北根据地。当时,丁志辉同志刚调到苏中一师二旅卫生部工作,奉命率领十几个工作人员,带着三四十名重伤病员,到黄海边“打埋伏”。大家脱掉军装,换上便衣,分散隐蔽在农民家里。她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深知工作担子繁重,既要治疗伤病员,又要应付严重敌情。只有依靠党、依靠群众,才能克服各种困难,完成党和上级交给的任务。 临出发前,二旅政治部陈时夫主任亲临军医处,进行思想动员、工作指导,这给她以很大的鼓舞和帮助。 黄海边一带,都是盐碱地,长着稀疏的盐蒿子,庄稼长得极少。老百姓主要以晒盐、捉蟹、挖蛤蜊为业,荒年靠盐蒿子籽维持生活。就是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还要经常遭到国民党军队的骚扰和日伪军的“扫荡”。由于根据地初创,群众对新四军还缺乏了解,心怀疑惧,不肯让房、借东西。志辉同志到那里后,一面请地方工作同志向群众做宣传解释工作;另一方面,她召开党支部委员会议,教育伤员和工作人员,自觉遵守群众纪律,搞好军民关系,要求大家每天给老百姓做几件好事,如给老百姓看病、扫地、担水,轻伤员给房东看孩子等。这样,老百姓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很快认识到新四军是人民的子弟兵,军民关系逐渐融洽起来了。 在医疗组中,能看病、做手术的,只有丁志辉同志一人。那里村落稀少,东三家,西两家,彼此相距较远,伤病员分散在二三十华里的范围内,医护人员往返看病一趟,得跑四五十华里路,有的地方还要绕过敌人的据点,工作相当艰苦和困难。 每天拂晓早饭后,医疗组同志分头出发,挨家挨户给伤病员检查、治疗、发药。有时情况紧张,白天不能出去,就在夜里出去。志辉同志经常请房东徐大妈做伴带路,帮助给重伤病员洗脸、消毒器械等,伤病员称徐大妈为好妈妈。 不久,敌人对海边进行“扫荡”,志辉和大家商量后,找来三条小船,工作人员乘船隐蔽活动,同敌人周旋。遇到的困难是,船上锅灶小,煮一锅饭,仅够几个人吃的,每天忙着烧饭,得花费很多时间。 一天夜晚,大家正在船头说笑,岸上哨兵跑来说,海面发现日本鬼子的巡逻艇。志辉同志立刻站起来,顺着哨兵指引方向望去,只见茫茫海面上一道亮光,传来低沉的马达声。她说了一声:“立即上岸隐蔽!”大家火速把重伤病员背上岸,轻伤病员编组自己走。当大家离船上岸后,马达声渐近,敌艇打一颗照明弹,探照灯又扫描一阵,便掉转尾巴远去了。 过了十几天,我军打张家灶敌据点,上级通知志辉同志率医护人员上前线去,进行战场救护工作。 拂晓战斗打响,机、步枪、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伤员陆续抬了下来,医疗组投入了紧张的救治工作。晌午,战斗胜利结束了。志辉同志自早晨喝两碗玉米稀粥,一直在手术台前工作到月上东山,又急忙组织伤员转移。轻伤员由医务人员带走,重伤员抬进“隐蔽坟”(在战前挖好的大地窖,上面搭上顶子,堆上泥土、树枝和乱草,伪装成一座坟墓的模样),仅一个多小时,30多名伤员就全部分散隐蔽起来了。 张家灶战斗胜利结束后,部队迅速转移远去,志辉同志与上级失掉了联系,伤员增加一倍多,但粮食、药品、器材没有得到补充,困难更大了。她动员大家咬紧牙关,渡过暂时困难。工作人员和轻伤员喝稀饭,干饭留给重伤员吃;挖野菜、捉螃蟹,用以代粮充饥;用旧被单代绷带,纱布、棉花洗干净消毒后反复使用;工作人员忙不过来,发动轻伤病员照料重伤病员;缺乏西药,就请教老中医,采摘草药,想尽办法为伤员治疗。 熬过两个月的艰苦时光,她才和部队取得联系,激动得流下眼泪。根据上级的指示,医疗组返回部队。这时,已有半数伤员治愈,重返前线去了。在全旅干部查党性时,丁志辉同志被评为十二个党性强的党员之一和模范干部。1942年5月1日,以治疗霍乱病人出色和干部团结搞得好等先进事迹,她被授予模范党员干部的光荣称号。 整顿休养所 新四军三师十旅,活动在淮海地区。那里地瘠民贫,交通不便,日伪“扫荡”频繁。十旅离师部较远,又隔着敌人的封锁线,所有伤病员都留在旅里治疗。 1943年11月,师部调志辉同志夫妇到十旅卫生部工作。丁志辉同志曾担任过军、师卫生部休养所所长,但十旅卫生部休养所由该旅卫生部原医务主任、经过长征的老同志任所长,故决定她去当副所长。她毫不犹豫地向领导表示:“为了改进那里的工作,我任副所长,工作起来会更方便些。” 志辉同志到旅休养所后,立即巡视病房,看见伤员睡地铺,衣被久未洗换,屋里光线暗淡,通风条件很差,气味难闻。她了解到,所领导忙于行政事务,看护长不做临床工作,医护制度不健全,工作人员医学知识较少,医疗作风不扎实,消毒不严,检查治疗方法简单,久治不愈的患者不少。正因为这样,她顾不上休息,主动配合所长分析情况,制订措施,大刀阔斧地进行整顿。在所长的领导下,她分管医疗护理工作。从改善病房条件入手,以身作则,不嫌脏,不怕累,带领群众,清扫卫生,给伤病员换洗衣服、被褥,到附近村庄借来门板、长凳,搭上病床,挂上床头牌,把病房整理得窗明几净,清洁整齐,秩序井然,病人的精神振奋。在医务工作方面,实行医护人员病室责任制,并建立查房、诊断、写病历、开处方和治疗、发药、护理,以及值班、早会等制度,建立了良好的医疗秩序。她还狠抓医护人员的业务学习,提高其业务水平,从根本上改善医护质量。在日常工作中,加强消毒观念和反对随意“上捻子”(“上捻子”原是为了把伤口里的脓血引流出来。不了解这一作用的医护人员,不论伤口有脓无脓,一律“上捻子”,加上消毒不严、做法不当,结果反使伤口化脓,妨碍伤口愈合)、反对乱打针(有些医生见病人发烧不问原因,都给注射“巴格龙”或奎宁针,以致延误治疗,造成不良后果)、反对“花处方”(有些医生,仅凭表面症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给病人开一个多种用药的处方)。同时,办起较好的化验室和手术室,从敌占区购买来药品、器材,改善了医疗条件。 经过两个多月的整顿,休养所的面貌焕然一新,成功地做了几个中等手术,治愈了几个久治不愈的伤员,成为淮海区一所较好的战地医院,受到领导和群众的赞扬。1944年,我军接连打了四个胜仗,每次战斗都有成百名伤员,医护人员日夜不停地做手术,出色地治疗护理工作,很好地完成了救护任务。1945年,淮海区召开群英大会,志辉同志被评为模范医务工作者。 勇于救死扶伤 1948年3月,志辉同志在兴山中国医科大学学习结业,在外科理论和技术方面都有很大的提高,分配到东北军区第二纵队任野战医院院长。 为迎接东北的战略决战,卫生部门进行了组织整编和业务技术的训练。在二纵队野战医院,志辉同志组织全院人员的战前技术练兵。她着重抓医护技术训练,政委负责政治思想教育,副院长负责行政管理和物资供应。经过一个多月的整顿和训练,模拟实战收治伤员的演习,大家的业务能力和工作效率显著提高。 在辽沈战役中,部队主攻锦州时,野战医院设在离锦州15华里的李子屯,连续奋战六昼夜,救治伤员3000余人。锦州解放后,她率领部分医护人员,又随部队向沈阳进发,跋涉十多天,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沈阳解放后,部队稍作休整,旋即挥师入关。刚进山海关,她患了痢疾,身体明显消瘦了,仍一不骑马,二不坐车,坚持徒步行军。她领导的女同志班获得了“模范班”的光荣称号。 顺便补充一下,早在辽沈战役前,她曾患了肺结核,吐过血,纵队首长批款买了50支链霉素,但她一支没用,全部让给其他重病员用了。解放天津之战,因伤员很多,她夜以继日地做手术,因身体虚弱过分疲劳,昏倒在手术台旁。她醒过来后,同志们劝她休息一会儿,执拗地继续做手术。当敌机临空盘旋扫射时,她见到院子里躺满了伤员,便高喊“快背伤员,分散隐蔽!”说完,即亲自背起一个又一个伤员,当背到第八个伤员时,又昏倒在墙角下。她在床上刚苏醒过来后,便关切地问:“有没有伤员被飞机打伤的?”她又翻身下床,坚持继续做手术。 天津解放后,她组织力量,对留治的伤病员进行突击治疗。经过38天的紧张工作,在留治的800多人中,有640多人基本治愈归队,创造了最高的治疗效率。1949年“三·八”妇女节,中南军区兼第四野战军司令部授予她“女同志模范”的称号。 志辉同志从事医疗卫生工作40余年,为无数战士医病治伤,却很少顾及到自己的健康。战争年代,她积劳成疾,全国解放后,虽时常感到不舒服,仍不肯花时间检查、治疗。直到1963年,她患了结石性胆囊炎,在作摘除手术时,才发现患了严重的血吸虫病。 她没有被血吸虫病和肝脏的变化所吓倒,没等血吸虫病治好,又忘我的工作。那时,她任解放军总医院副院长兼一部主任,经常身不离病房,每逢抢救危重病人,她必亲临现场指导。即使夜晚休息,遇有病危报告的电话,她就马上起床赶到病房去。有一次,一个农民患鼻疖肿引起败血症,住进医院,从白天一直抢救到第二天拂晓,她始终留在现场,全神贯注,寸步不离。 由于夜以继日地忘我工作,致使她的病情不断恶化。在工作、学习时,常用手顶着腹部。医院同志几次劝她住院治疗,她都以“病房有重病人,没有时间”为由,继续坚持工作。后来,总医院党委作出住院治疗的决定,她只好服从住院,仅住两个月,病尚未痊愈,又出院带病工作。 她担任总后卫生部副部长时,因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迫害,身体更差了。1976年秋天,她为了消除“四人帮”的破坏后果,用两个半月的时间,到一个医院蹲点。当时她的白血球和血小板已不及正常人的一半,但仍坚持和医护人员同吃、同住、同工作,亲自给病人打开水、倒痰盂,坚持查病房。 这个期间,她还担任全军计划生育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对计划生育工作,历来抓得认真,过问具体。当她知道广州军区某部的计划生育工作搞得好,就亲自前往了解情况,并请该军的领导在全军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上介绍经验,推动面上工作的开展。对计划生育工作搞得较差的单位,就给予具体指导,提出改进措施,促使这个军区的计划生育工作成为全军的先进单位。 志辉同志的生活艰苦朴素,始终保持“大灶”的水平。1979年,她在住院期间,医生按病情给她开了标准较高的饮食,她怎么也不肯吃,总是说:“不要搞特殊化。” 1978年夏天,她陪同一个外国妇女代表团参观游览。中午,代表团回北京饭店吃饭、休息,她悄悄地在饭店小卖部买了面包充作午餐。同志们埋怨她为什么不坐车回家吃饭、休息?她说:“小车接我来回跑四趟,要消耗多少汽油啊!”她私事外出,常乘公共汽车,即使动用公车,也坚持按规定付费。 她从不讲究穿着,总是公家配发什么,自己就用什么。一把梳子,用了30年,已断了几个齿,还舍不得丢掉。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在笔记本里写着:“我们的薪金是党和人民给的,要省吃俭用,也不能全留给孩子。他们自己有薪金,钱多了反害了他们。节省下来的薪金,可作为交党费和解决人民生活困难。”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生前整万元地交党费,整万元地支援灾区,前后捐献达两万五千九百多元。她从没向别人说过,家里也只有我俩知道这件事。 同年10月,她病重住院治疗,白血球和血小板只有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和三分之一,黄疸指数高出正常人的两倍。她因不能继续为党工作而深感不安,在日记中写道:“我知道自己的余年和能力有限,不会有重大的成就。但是,我要尽一切努力,做好力所能及的工作,为祖国、为人民战斗到最后一息。”她人躺在病床上,仍忍着病痛,坚持看书学习,撰写回忆录,总结战地救护工作的经验。她去世后,共留下13本学习笔记;一本近六万字的自传体的回忆录,记述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时期的战地救护工作的情况和经验。还有一篇近五千字的“平战结合,加强军队卫生建设”--给总后卫生部党委的建议书,在《人民军医》1980年第10期上发表。正如《人民军医》编者按中所写的那样:“这是她逝世前不久忍着病痛写的。它反映出一个共产党员、革命老战士对党的事业的耿耿忠心,反映出她勤勤恳恳,埋头苦干,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高尚品质。于志辉同志不愧是我军卫生战线上的优秀女战士、优秀共产党员。” |
| 设置字体 : 【大 中 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