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祈雨山战斗故事和细节的民间记忆 |
| 作者:焦焕章 |
| 来 源: 安徽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网 日 期: 2013-08-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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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3月4日(一说4月20日),国民党桂军与新四军七师独立团和“巢大”部队,在无为的祈雨山,发生过一次惨烈战斗,给老家历史留下深深的印记,故事流传不断。 《中国共产党无为地方史》(下称《无为地方史》)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述:1944年“2月17日,顽军由黄姑闸向沿江支队从日军手中收复的泉塘镇进攻,沿江独立团一部勇猛反击,毙伤部分顽军后主动撤出阵地,顽军占领泉塘镇。20日,顽军继续向泉塘之东、西方向的祁(祈)雨山进攻,独立团和七师”巢大“部(第二师六旅十六团划第七师编制,对外番号为”巢大“)予以阻击。后顽军突破独立团防线,独立团团长罗保镰牺牲,但终被”巢大“部英勇反击,迫其返回。”(见《无为地方史》第136页。中共无为县党史研究室、政协无为县文史资料委员会着,皖内部图书2002—027号)。 此段概略表述,多与民间记忆不合,易生误读。现将民间记忆整理如下,以作补正。 一、我老家在泉塘祈雨山下的花园村。那次打仗的早饭前后,笔者和村人目睹从蜀山方向的赵村、大焦村通达祈雨山的大路上,有无数国民党的桂系兵(时称“广西佬”)和县常备队,鱼贯跑步穿入傅村和越过本村。焦照甫和众村人看到:他们“在焦山福房子后的坟头上,架起机枪,向祈雨山方向打(射击)”。不久,祈雨山上就“开火了”,激烈的枪声和小钢炮声不断,时间不长。 枪炮声平静后的下午,有三个身穿灰布军衣,头戴军帽,打着绑腿、被“打散”的徒手新四军,匆匆经过家门前,招呼村人不要出门,要站立在焦山晴家屋檐下的“傅小老三”靠墙,防止被枪弹打着。并向家父询问去周家大山的路怎么走。家父一一告知。 此后,民间传说这三名新四军,在去周家大山路上的圩域里,被国民党军“捉去了”,“逮到了”。 打仗后的次日上午,我和焦山杏、焦照虎等几个稍大的孩子,跟随本村和傅村的焦贤才、焦照甫、傅克勤等青年,上山拾炮筒子(子弹壳)玩,在回家的途中,路过祈雨山下的朱家大塘埂,看见一个新四军,全身伸进偌大的淌水洞中,他双目紧闭,肚子被子弹打了一个洞,露出肠子,牺牲了。 此事,彼情,彼景,笔者曾写过“祈雨山下祭英灵”文,发表在2006年第9期的《七月风》杂志上,现摘录如下: “祈雨山主峰下的朱家大塘埂南头高垅的山岗路口旁,长眠着一位无名烈士的英灵。年年清明,岁岁冬至,各族登祈雨山祭祖的人,总要到这座距今已有60多年的坟前烧些纸钱和放些爆竹,对静眠在这方热土下新四军的无名烈士表示深切缅怀。每次前来凭吊的人都会这么问:为新中国的诞生而牺牲在此孤坟中的无名烈士叫什么名字?他的老家在哪里?他爸爸妈妈知道他的儿子长眠在这名不见经传的祈雨山下么?数十年没有人能回答得明白。但祈雨山下的乡亲父老,却念念不忘、代代相传这位无名烈士的壮志未酬。” “这位从容闭目而去的20多岁的青年战士,头戴灰军帽,身穿灰布军装,紧打绑腿,肩背军包,全身斜直伸进朱家大塘硬壑坑的淌水洞里,头部略露在洞口外,手中拿着未被撕完的笔记本,被撕碎的字纸片随风飞落在洞外塘埂上和塘埂下的水田里。他腹部中弹,从山上下来到塘埂壑洞口的一路上,鲜血斑斑。观其痛苦和毅力,莫不流涕。 战事结束后,烈士的遗体,由山洼朱村望门朱维昌先生率领村人,在夜间含泪将其安葬。朱先生在世时,长期为烈士护坟、祭祀。在安葬无名烈士时,朱先生指着路口边说:”把这位年青人葬在这块上有青山、下有绿水的“风水宝地”,让来来往往的行人永不忘记他是新四军的儿子;让坟头朝向西北,让他天天看到离这只有六里路的周家大山——那里,是新四军七师抗日根据地。“ 二、近年,笔者看到新四军老战士翟贵肇(原上海市第二商业局局长)的一篇忆文:《深切怀念我的兄长张扬烈士》(见《安徽文史资料全书巢湖卷》,2008年6月29日)。文中说的张扬,原名翟贵勋,安徽巢县槐林镇人,是他的胞兄。 翟在忆文中动情地陈述:组建此团不久的”1944年3月4日(《无为地方史》说是(1944年4月20日),张扬与独立团战友们参加了祈雨山反顽伏击战,这本是一场可以胜利的战斗。然而新四军意图被敌人探知,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在战斗失利的情况下,兄长仍然表现勇敢,临危不惧,他高喊口号,带领战士们在枪林弹雨中奋勇拼杀。在我伏击部队退出战斗时,独立团团长罗保镰和张扬等20多名同志未能退出来,英勇捐躯。张扬的牺牲,全连战士扼腕痛惜,心中的悲愤久久不能平息。我们全家人惊闻噩耗,如遭晴天霹雳,悲痛万分。母亲失去了他深爱的好儿子,我失去了最敬重的好哥哥,战士们失去了一个生死与共的好战友,党和人民失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儿女。兄长的过早牺牲,是革命的一大损失“。 这篇忆文,是笔者首次见到独立团的一位亲人、当事人撰写的回忆录,是见证和研究祈雨山战斗的珍贵史料。 三、傅克勤和焦贤财等老家人,常告诉我这次战斗时亲历的故事和细节。 他们说,那次仗,独立团原本能打一个胜仗,但结果却被打败了。为什么会被打败呢?一个细节,是本地一个顽保长向桂系部队提供了新四军”独立团“包括人数、武器装备等军事情报。他们说,独立团此次”游击“到祈雨山的目的,原是要”端掉“桂系部队驻在泉塘的一个连,可没料到”半路上杀出了一个程咬金“——突然冒出一个顽保长张福山的父亲,他蓄意指使家中的”小放牛“——张福山的堂弟张于长,把拴在家中的水牯牛有意搞”散索“,并佯装要把跑出家外的水牛逮回家,而实际上是把牛赶往泉塘,找驻在乡公所的”大保长“张福山,向桂系部队送去独立团的”情报“。 桂系部队的团长周雄,得到情报后,就从襄安、泉塘、蜀山等地调集比独立团多得多的兵力和县常备队,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形成包围攻击祈雨山的态势,把独立团合围阻在罗汉旗、张家柴山和祈雨山顶三个地段。驻守泉塘的黄连长,率桂军从俞家山直攻罗汉旗,驻守襄安的龙营长率桂军经梅家楼直攻张家柴山,驻守蜀山镇的”广西佬“和县常备队经傅村和花园焦村后的马家窑,直攻祈雨山顶。周雄还派兵力用重机枪封锁住孙家圩的圩埂(两边是水)和孙家渡口的必经之地。 这就截断了设伏在祈雨山独立团的退路,被合围的独立团和”巢大“官兵,只能在合围地段被动还击。 由于”双方军力“和”武器装备“太悬殊,致使独立团两个指挥员罗团长、黄大队副和众多新四军官兵,在此次战斗中壮烈牺牲。 他们说,解放后,张福山自知难逃罪责。镇压反革命一开始,就躲藏在自家的屋中夹墙里:白天藏在夹墙和地窑中,晚间过着正常人生活,而一躲就是几年,直到他妻子怀孕出怀,挺出大肚子,才引起村民的怀疑。被发现后,随即把他抓捕入狱,后宣判释放回家,戴历史反革命分子帽子,监督劳动。 四、家住张家柴山旁的村民朱维荣回忆:在打仗的头天晚上,”一个远房亲戚(新四军)带罗团长来我家,说部队都睡在山上“,要我奶奶帮助捻布捻子,把罗团长穿坏的布草鞋上的”襻子“修补好。 他说:第二天上午就干(打仗)起来了。村上住房的土墙被打得一个个眼,小钢炮把(稻场的)场基打得像老母猪”拱“的一样,村子上空被打成一堆灰,像起雾一样。新四军叫老百姓睡在墙拐上,防备被子弹打着。打仗的时间不长,不到两个钟头。 他说:”广西佬“用重机枪封锁住孙家圩通向”缺口钱“家的河埂(河埂的两边是河),封锁住孙家渡口,阻死了祈雨山通往开城桥的路,这样就把独立团逼阻在祈雨山顶、罗汉旗(山名)和张家柴山等几个山洼里。在这几个山洼里,新四军死得最多,有些尸体没有完整的,一个坑里埋了几十个。 他还说:”‘广西佬’心好毒“,把受伤没死的新四军”卵蛋“(睾丸和生殖器)、耳朵都割掉,有的还被砍去手,砍断腿,直到伤员流完血死去。 五、家住小王村(张家柴山边)的村民王荣华说:新四军是夜里过来的,晚上睡在罗汉旗的野鸡凹。我们上山去割(牛)草,他们叫我们回家。当天上午就打起仗了。我们不敢出来。国民党军队从四面八方向山上涌,那次独立团吃了大亏。在张家柴山的山洼里,新四军死得最多。 他说:那次新四军遭受很大损失,是因为张于长、刘一民(音)向国民党送了情报。镇反时,张于长躲在家中地窑里。刘一民,改名换姓,叫周一昆,逃到江西。他们是国民党的情报员。在独立团来祈雨山之前,他们两个一起经过我们村,说上张家柴山割(牛)草,我们随他们一道上山去玩。以后才知道,他们是来看张家柴山洼的地形。解放后,他们两个人都是反革命,受到应有的惩处。 有一件事,朱维荣和王荣华两人一直不解。他们说:打仗后的第三天晚上,被埋入土的新四军,统统被扒走了,不知扒到什么地方去了。 对已埋好的新四军而被扒走一事,老家人有这样的说法:扒走已埋新四军的缘由,是因为罗保镰团长的妻子,一定要看牺牲丈夫的一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谁也说不清楚罗团长被埋在什么地方,所以才把已埋好的新四军统统扒走,以便找到罗团长。 我的堂兄焦贤才多次告诉我:他在祈雨山所在地的湖背大队任大队书记期间,张福山和社员曾几次打架,因张是历史反革命,”我曾多次找他训过话“,两次看过张的出狱判决书,上面记录有:在祈雨山战斗中,”独立团牺牲172人“。 看来,在国共合作的1944年的抗日时期,七师独立团和桂系部队,在祈雨山发生血腥战斗的史实,尚需挖掘。我们应该弄清事实真相,以纪念当年在祈雨山战斗中的阵亡官兵,并警示后人:永不忘记同室操戈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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