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淮海激战的峥嵘岁月，我难忘在战场上学习毛泽东同志撰写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1949年新年献词。毛主席在献词中满怀信心地宣告：“中国人民将要在伟大的解放战争中获得最后胜利，这一点，现在甚至我们的敌人也不怀疑了”。并指出“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向长江以南进军，将要获得比1948年更加伟大的胜利”。

　　淮海战役以后，我们遵照党中央和华东局的指示，立即转入整训，为执行渡江作战和进军江南的新任务作好准备。在这期间，我参加了华野前委在徐州贾汪召开的两次扩大会议。第一次扩大会议着重学习和贯彻中央政治局1月会议关于形势和任务的指示精神，制定了华东我军在1949年的六项任务，其中特别强调要做好发动与组织新区广大群众的工作；要加强政策和纪律教育；要尊重地方政府，服从各项法令；要努力学习军事，强化政治工作，健全规章制度，坚决与圆满地完成作战任务，将革命进行到底。这次会议结束以后，毛主席于2月8日再次来电，对华东部队的整训作了重要指示，要求突出对指战员的政策教育，做好接收并管理大城市的准备工作，还要经营江南广大的乡村。这样，华野前委再次在贾汪召开扩大会议，贯彻和落实毛主席的指示精神。通过这次会议，我们更加明确了我军不仅是一个战斗队，而且是一个工作队。在城市，我军必须善于依靠工人阶级，团结广大群众，争取其他能够同我们合作的人，以便向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残余势力作斗争，接收和管理好城市；在新区农村工作中，必须采取与老区不同的政策，首先开展剿匪反霸斗争，为以后实行减租减息作准备，并创造分配土地的先决条件。在第二次扩大会议结束前，根据中央军委1月15日的命令，我们对华东部队实行了统一番号和整编。华东野战军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所属部队整编为第7、第8、第9、第10共4个兵团16个军。其中8兵团下辖第24军（原第6纵队）、第25军（原第7纵队）、第26军（原第8纵队）和第34军（原江淮军区部队与淮海战役中起义的何基沣部合编而成），陈士榘任兵团司令员，袁仲贤任兵团政委，我调任兵团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渡江作战是在淮海战役期间组成的总前委统一领导和指挥下进行的。总前委由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五位同志组成，邓小平为书记。3月下旬，我参加了总前委在安徽肥东瑶岗召开的兵团以上干部会议，会上研究制定了《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这时，蒋介石业已“下野”，躲在幕后指挥，而让李宗仁充任“代总统”，派员与我党进行和平谈判，借以苟延残喘；同时纠集残兵败将，在江西湖口至上海的800公里地段上布置长江防线，妄图阻挡我军渡江，占据江南半壁江山。敌人部署于江防的部队有75个师45万人的兵力，另有海军的江防船队、第2船队以及300架飞机集结于长江中下游地区。我军决定以第二、第三野战军组成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采取宽正面、有重点的多路突破手段，实施强渡长江的作战计划。其中，东集团以三野8、10兵团及苏北军区部分部队组成，共35万人，由粟裕、张震指挥；中集团以三野7、9兵团组成，共30万人，由谭震林指挥；西集团以二野3、4、5兵团及地方部队组成，共35万人，由刘伯承、张际春、李达指挥。此外，四野先遣兵团及中原军区部队20万人亦归西集团指挥。这是名副其实的“百万雄师过大江”。

　　任务明确以后，我8兵团指挥机关由蚌埠进驻滁县。各部队采取作报告、上课、座谈讨论和个别思想互助等方式，掀起学习“形势和任务”的热潮，使广大指战员对敌人的反动本质以及“和平”阴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渡江作战的必要性和艰巨性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与此同时，各部队加紧对国民党防御部署和工事以及地形水情的调查侦察，加强以强渡江河和水网稻田地形作战为内容的战术技术训练。特别是对如何顺利航渡和突破敌滩头阵地这两大课题，各部队作了充分准备。针对许多指战员不熟悉水情的困难，我们组织指战员练习游泳和划船，制作并学会使用救生器材，在训练中反复演习上下船、航渡、水上射击、滩头爆破、登陆冲击等动作，还在夜晚组织了长江试航。我们按照每一条船都必须是一个独立的战斗单位的原则，配备了船工和水手，调整了火器。经过勤学苦练，我们基本上解决了渡江作战的各种战术和技术难题，真正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党中央、毛主席一声令下，我军就万船竞发，直捣金陵。

　　在渡江作战开始之前，我8兵团指挥建制有了较大变化。首先是根据渡江作战需要，将24军调归中集团指挥。24军是组建于皖南事变后的一支铁军，抗战期间长期战斗在苏浙皖边区。在多年的枪林弹雨中，我同24军的同志结成了深厚的革命情谊，此时为了人民解放事业，只好同他们分手了。24军调归中集团后编入7兵团渡江第一梯队，计划先期渡江，攻占铜陵后，迅速向南陵、繁昌、宣城、广德方向攻击前进。从后路包抄南逃之敌，并相机夺取杭州。接着，将我8兵团25军调归中集团9兵团指挥，计划从裕溪口渡江，攻占芜湖、马鞍山等地；而将9兵团所辖20军和7兵团所辖35军调归我8兵团指挥。20军的任务是先歼灭敌在江北的三江营、口岸、仪征、瓜洲等地桥头堡，再参加强渡长江的作战。该军的前身是新四军东进作战时的老“江抗”部队，对这一段长江两岸地区十分熟悉，部署在这里渡江是最适当的了。

　　此时，还有一个最后并未付诸实施的计划。（略）

　　4月20日，国民党方面拒绝在国共双方代表团商定的《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上签字。和平谈判宣告破裂。4月21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渡江战役正式开始。我8兵团指挥的部队分别向两浦、瓜洲、扬中等地发起攻击。其中35军于4月20日18时，提前打响了解放江浦县城的战斗，按照原订的作战方案，采取“慢打渐进，伺机而动”的方针，先打江浦县城，后打浦镇，再打浦口，以此达到牵制敌兵力，配合友邻部队渡江的目的。我攻击部队一度遇到敌军的顽强抵抗，进展不快。21日凌晨，友邻部队已从西线突破长江天堑。我们给35军打去电报，要求加快进攻步伐。于是，该军加强了攻势，于21日上午攻占江浦县城，接着直插浦口，并同时对浦镇一带的山头发起攻击。敌人经不住我军的猛烈攻势，又见我军已从其他地段突破长江防线，慌张乘船逃向南京。22日清晨，35军完成了攻占两浦的任务。

　　负责渡江攻占镇江的是我8兵团26军和34军。4月上、中旬，我26军为攻占江中的新老洲和世业洲，与敌军进行了反复激烈的争夺战。敌军出动军舰和飞机向岛上狂轰滥炸，然后出动地面部队重占岛屿。我军则以炮兵回击，并于4月20日凌晨歼灭岛上敌军，解放了全岛。20日晚，34军和26军及警备6旅、7旅连续攻克了扬州至仪征一线长江北岸的敌桥头阵地。21日上午，34军和26军分别从扬州西边和东边江面渡江南下。敌军四架飞机向我34军渡江船只射击轰炸。我军船自为战，以机枪对空射击，迫使敌机不敢低飞。各船军民同心协力，边打边行，相继闯过江心，冲向南岸。南岸守敌仓皇溃逃。我军直插高资，占领火车站，控制京沪铁路，向龙潭、南京方面前进。

　　与此同时，我8兵团20军和26军一部向扬中发起攻击。扬中是位居长江中心的第二大岛，由几块西北至东南走向的冲积沙洲组成。岛北江面宽阔，水流湍急，岛南的夹江狭窄，江流平缓。我军只要攻占扬中，到江南就很容易了。因为如此，国民党反动派把这里作为江防的重点地段，仅在扬中岛上就驻扎了近一个军的部队。4月21日晚，我20军从泰兴县永安洲登船进发。尽管水天茫茫，伸手不见五指，但是熟悉水情地形的船工稳撑船舵，径直向扬中岛驶去。敌军发现我军渡江，接二连三地发射照明弹，把江面照得如同白昼。敌炮发射的炮弹在江中掀起了高高的水柱。然而，我军百船争渡，千帆竞发，势不可挡。先头部队登岸以后，冲杀叫喊声此起彼伏，迅速打开了突破口，牢牢控制了滩头阵地。天亮以后，我20军各师分头向扬中岛上的三茅镇、老郎街、八字桥等地猛扑，歼灭敌51军第41师和第113师主力，俘敌2000余人。扬中，这个曾是我新四军当年北上南下的江心跳板，又高高飘扬起革命的红旗。过江之后，20军和26军奉命调归10兵团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