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攻来安日本兵 |
| 作者:吴华夺 |
| 来 源: 《罗炳辉将军在淮南抗日根据地》 日 期: 199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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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月,我和成钧同志受党的派遣,从延安出发,来到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周恩来、叶剑英、董必武、罗炳辉等领导同志亲切地接待了我们。这是我首次见到罗炳辉同志。一年半以后,我们就在罗炳辉同志的直接指挥下工作战斗了。罗炳辉同志是一位优秀的无产阶级军事家,他的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新四军第五支队成立时,下辖八团、十团、十五团。我任八团一营营长。1939年8月,第五支队越过津浦铁路,向东挺进,在来安、天长、六合、盱眙、嘉山、直到扬州近郊的广大区域里,英勇作战,打击日伪,发动民众抗日,开辟根据地。我们八团一营和三营在来安一带活动。9月3日,罗炳辉同志布署和指挥了一打来安城,鏖战三昼夜,胜利地收复了来安。到10月,开辟了以半塔集为中心的津浦路东游击根据地。日本侵略者不甘心失败,11月21日又派重兵袭占来安城。罗炳辉同志指挥了二打来安,毙敌200余名,再次收复来安,11月,中共中央中原局书记刘少奇同志抵达定远,传达中央指示,提出了“东进,东进,再东进”的口号。半塔保卫战胜利后,少奇同志率中原局和新四军江北指挥部,移驻半塔地区,淮南抗日民主根据地迅速巩固和发展。日本侵略者十分恐慌,5月下旬,津浦铁路沿线和淮河沿岸的日伪军疯狂“扫荡”皖东。27日,日伪军两千余人由滁县出发,再次占领来安城。 著名的“火烧来安城”战斗,就在这一背景下打响了。这一战斗的胜利,对巩固淮南抗日根据地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1940年5月,四季分明的淮南,白天已有暑意,夜间还比较凉爽,容易催人入睡。27日夜,一阵急促的报告声把我叫醒。我揉揉眼强驱困意,点亮了煤油灯。一位汗流浃背的老人被哨兵领进房来。我立即认出是我们的老房东陈洪义老爹,在此之前,我们营几次进驻来安城郊外,营部都设在他家里。 陈老爹走进屋,喘着粗气,劈头就说:“吴营长!日本鬼子又在城里添人了!往常,只要鬼子、汉奸一来,就满城乱糟糟的,总要闹得家家不安,鸡飞狗跳。这回,他们天黑以后才进城,谁家的门槛也不踩,足有千把号人的队伍,装得跟哑吧一样,都塞在鼓楼、学堂和庙里,你说怪不怪?我看鬼子保不住又要耍花头点子,就赶紧出城找部队报信,没想到会碰见你们!” 敌人动作好快!这消息虽是我意料中的事,但也不免不些惊异。 我想,淮南根据地刚刚创立,部队整补、地方建政和组建地方武装以及保卫夏收,都需要有一段相对稳定时间。路东是淮南根据地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主要产粮区,经1939年各派军队频繁流动和当年春的大规模反顽战役,根据地粮荒严重。今年夏粮作物丰收在望,能不能保证夏粮到手,已经是关系着这块新生的根据地能否生存和发展的根本大计,而淮南根据地又关联着整个华中大局。现在麦子还没上场,日军就在这里增兵,行动又这么诡秘,其中必有奥妙。 我正叫警卫员安顿陈老爹休息,电话铃响了,支队通知我马上到司令部去开会。看来,果然有紧急情况。我通知各连整装待命,就和其他两位营干一起,骑马向支队前指奔去。 走在路上,我们几个人议论起当前形势,无不钦佩罗炳辉同志的远见卓识和指挥若定。他是1939年5月跟随叶挺军长来到江北的。7月初,由四支队分出一部分部队成立五支队,罗炳辉同志任支队司令员,随后率五支队挺进津浦路东,仅半年时间就指挥大小数十仗,仗仗皆捷,部队扩大了两倍,还组建了大小19支游击队和数以万计的人民自卫武装,各种人民抗日团体都兴办起来,开创了以来安半塔为中心的纵横百里抗日游击根据地。四支队在津浦路西也开创了以定远藕塘为中心的抗日游击根据地。四、五支队的迅猛发展,引起国民党反共顽固派的嫉恨,1940年3月,桂军李品仙部和中央系的韩德勤部集中正规军和非正规军两万左右,对我东西对进,两面夹击,妄图围歼我四、五支队,摧毁我路西、路东根据地。面对如此严重形势,少奇同志和江北指挥部决定集中四、五支队全部和江南指挥部所属的挺进纵队、苏皖支队,同数倍于我之顽军展开华中第一次反顽战役。经一个月的艰苦奋战,共歼顽军5千余人,将东西两路顽军打垮,创建了华中第一个具有完全政权形态的淮南(又叫皖东)根据地。淮南反顽胜利后,我军威名大震,罗炳辉同志在部队和群众中也享有很高威望,大家对这位外貌粗犷而又胆大心细的胖司令,既尊敬又信赖。 这次我们部队开赴边沿区之前,罗司令员就向我们详细分析过:“现在反顽胜利,根据地搞起来了,要保卫好它。我们这个‘家’是用流血牺牲的代价打下来的,一定要珍惜创业的艰苦。四支队在路西监视桂系顽军,路东就靠我们五支队来保了。路东周围都有日伪大据点,比较起来,我最担心来安方向。因为天长是个孤立据点,离扬州100里,扬州日伪兵力不多,东有叶飞同志的挺进纵队,西有陶勇同志的苏皖支队,能够牵制住敌人。六合也是孤立据点,盱眙还在我们控制中,嘉山一带敌人兵力薄弱。总之,这几个方向都不足虑。来安情况不同,它离滁县只有40里,通公路,滁县驻有日军重兵集团,对来安增援方便。如若来安敌人出动抢粮,把我们主力吸引过去,别的据点敌人必然会乘虚而入。那样,路东夏收难保,根据地也很难巩固,所以,我们要把警戒重点放在来安方向。好在来安这地方,我们支队都熟,城墙不坚固,日军乘我们反顽时偷袭占去的,也没有做什么工事,我们倒可以根据敌情,攻守自如。” 现在的情况证实了罗司令预料的准确。我们坚信,有罗司令亲自指挥,一定会打败敌人,有力地保卫根据地。 待我们赶到司令部时,二营的干部几乎和我们同时下马。在暗淡的灯光下,罗炳辉司令员面前已经聚集着一群侦察员和游击队员。罗司令一见我们就说:“来得快,来得好!大家想想吧,日军突然增兵,还夜不扰民,他们要干什么呢?”原来司令部也得到了情报,陈老爹的话一点也不错啊!经过研究,大家都认为我军行动尚未暴露,敌人是要来个先下手,把我们主力吸引过来,然后各据点的敌人出动抢粮,使我军陷入四面应付的被动状态。那样,保卫夏收任务就要全盘失败。 “不错,敌人是要先下手啦。”罗司令笑道,“情况大家都晓得,要是我们在来安方向打不好,让敌人占了上风,整个根据地形势就乖张罗!”“乖张”是他的家乡土话,意即“危险了”。 “那我们也来个先下手!”我们两个营的干部不约而同地说。 “正是得这样!”罗司令员接着说,“敌人数量比我们多,装备好,气焰满凶,要是把他们放出城来展开阵势,还真不好对付呀!可是敌人是几处拼拢来的,又没发现我们已在眼前,所以戒备很差,这就好比笼子里的老虎打盹,好制服他。如果我们能先下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就有把握取胜。任务就由十团一营和你们入团两个营担负了。十团一营驻得较远,没有让他们前来开会,马上就通知他们行动,一定在天亮以前发起战斗。” 罗司令员这个当机立断的决定,振奋了到会的干部,也振奋了在场的地方游击队员。大家望望窗外的天色,齐声说道:“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吧!”司令员简明地给我们两个营指定了主攻方向,并请地方游击队的干部组织队伍扼守城关,防止敌人出来。一场紧急的突袭战就要开始了! 我飞马回到驻地,把部队集合在打谷场上,传达战斗任务后立刻出发。 下弦月从东面的云堆中钻出,战士们迎着夏夜的凉风,迈着轻捷的脚步,沙沙地向来安城前进。已经是夜里两点了,我一面考虑着能否在天亮以前发起战斗,一面跑到队伍前面和侦察班研究入城后的行动路线,在淡淡的月光下,我老远就瞅见他们带着一位向导。我心想:这里通往来安的大路、小道,哪一个不熟?真是闭着眼也能摸到,还要什么向导啊!待我走近跟前,才发现是陈洪义老爹。他坚持自己熟悉情况,知道日、伪军驻扎地点,一定要随部队行动。 一个小时的急行军,便赶到了来安城下。按事先分工,我营自城东北角攻击,二营从东门打,十团一营从城南下手,地方武装在城西担任阻击。 担任突击队的一连,打算从上次攻城时被我们拆开的一个豁口插进去。陈老爹建议说:“豁口‘咬人’,还是从东北角往上爬,那里没有站岗的。”我派侦察班侦察了一下,果然城东北角没有敌人,只是城墙里边不远便是一所驻扎伪军的小院,行动必须敏捷、肃静。云梯架上了,一连的同志们一个个爬上城墙,然后先把驻扎伪军的小院包围起来。二连、三连绕小巷分别直逼鼓楼和城西的小学。 侦察班长首先扒住伪军院子的墙头,纵深一跃,翻了过去。只听得“哎呀”一声,原来一个伪军正在墙内小便,没料墙外飞进人来,把他蹬倒在地上。 “不准出声!”侦察班长一手用驳壳枪抵住这个伪军的脊梁,一手从腰里拉出毛巾塞住他的嘴巴。 这伪军全副武装,绑腿还打得紧绷绷的。 “你们是哪里来的?”我问他。 “长官,是……是六合县来的,”他颤抖着回答,“今……今晚才开来。” “你穿得整整齐齐干什么?” “啊……这是上头的命令,说天明以后就要行动,不准脱衣睡觉……” 我想起刚才罗司令的话。心想:我们假若晚下手一步,天明这1000多敌人一拉出城该多难对付呀! 攻击的时刻快到了,我要通信班找地方把俘虏押下。这时陈老爹已经赶来,下命令似的说;“能打的都上去,把俘虏的枪交给我,由我看着他,保准跑不了!”第一个俘虏就在这位老爹的枪口前被押走了。 3点半我发出攻击的信号,一连的同志一齐跃进院中,将几所房子团团围住,一片“缴枪不杀”的喊声顿时冲破了月夜的宁静。拥挤在房内的伪军,遇到突然的攻击,惊叫起来,有些爬出门外,企图逃跑,当即被击毙在门前。屋内的伪军不敢抵抗,纷纷投降。解决了这部分伪军后,按预定路线,一连直插城西北角日军的红部。(红部是日军据点内管理政务的机构,一般由最高指挥官主持。)这是一个大四合院,墙很高,敌人挤在里面,拼命顽抗,由于我们没有火炮,一时拿不下来。眼看天快亮了,仍然消灭不了院中的敌人。战士姚长贵和小魏,连续用点着捻子的火药包向房上投去。不想瓦房顶部坡度大,火药包投上去又滚了下来,火团只是在房子周围燃烧。有的同志见用火药包烧是个法子,但在房上停不住,便把草鞋、木棒等绑在火药包上,继续向房上投。这法子果然奏效,火药包在房顶上挂住了,火焰从房顶散开,扑向屋檐,卷入窗口,顽抗的敌人在大火中哭天号地乱作一团。 这时二、三连已在指定的地点动作起来,二营和十团一营的同志也分别从东城下边的水道里和南门上攻进城里。来安城内所有驻着日伪军的院落,都被我们包围得死死的。我奔向鼓楼,那里二连同志正在和敌人对峙着。我把一连“火攻”的方法告诉了他们,并让通信员转告三连、二营和十团一营的同志。不一会,各处用这个方法把所有日军据守的房屋都点着了,顿时来安城内火光四起,烈焰腾空,红瓦乱飞,墙倒屋塌。敌人在火焰里狼奔豕突,鬼哭狼嚎,有些敌人冲出火场立刻被我们打死,侥幸漏网的想躲进老百姓家里,但家家都把门关得死死的,他们只好沿街挨巷四处乱窜,或者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发抖。敌人来到来安还没有过一夜,大部分日伪军连同他们的计划,便随着这一场大火成为灰烬了。 天亮后,经过搜索,查明数百敌人葬身在大火之中。只有散驻在城西北角附近的日伪军,溜出城外,经过民兵的截击,又丢下百十具尸体,向滁县方向逃去。 根据罗司令员的指示,为了防备滁县敌人的反扑,我们立即撤到城外,照预定计划主动向津浦路南段进击,彻底粉碎日军的抢粮阴谋。陈老爹把俘虏交给了侦察班,领着街坊,一直把我们送出城外,看到他笑眯眯的面孔,我不由想到:群众是我们的。有了人民群众的帮助,不管敌人多么狡猾,终归都要失败! 我们披着初夏的朝霞,怀着胜利后的喜悦心情,一个个身轻似燕,迈步如飞。这时,回望来安,只见上空仍然笼罩着一片浓重的烟雾。 (原载《转战淮南》,编入本书时依据吴华夺同志其他回忆录作了补充和订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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