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个黄梨 |
| 作者:张泰源 |
| 来 源: 《罗炳辉将军在淮南抗日根据地》 日 期: 199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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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梨子上市,满街满店都是黄橙橙又大又嫩的黄梨。每到这时,我便想起了罗司令。 我的父亲叫张保成,是盱眙旧铺人。1940年春天,罗司令翠领新四军来到我的家乡,我父亲立即参加了地方工作,当选为旧铺区农抗会理事长。罗司令对地方群众工作很关心,常常把他叫去问这问那。不久,我也参了军。 罗司令常常带部队在津浦路西和国民党桂系军队打仗。这些反共顽固派不打日本侵略军,专门闹摩擦,我们都恨透了。有一次在路西全椒县刀山附近狠狠地揍了他们。战斗结束后,我从一片枣树林里钻出来,军帽军衣全被刮破,拖一片,挂一片,露出了棉絮。但由于打了胜仗,心中高兴,就坐在枣树林边休息。就在这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罗司令骑着青灰色大骡子奔驰而来。我立正向他行礼。他跃下骡背,指着我的衣服问:“你的衣服怎么全烂了?”我红着脸指指枣树林,不好意思地说:“是那些刺戳破的。”他一听哈哈大笑。回过头来对站在身边的郭连长说:“你到供给部领一套新棉衣给他换上。”郭连长答应着。罗司令又亲切地问我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我都一地作了回答。 他听说我是盱眙旧铺人,把我上上下下端详了一番,问道:“旧铺有个农抗会理事长张保成,你认识吗?”“他!他是我父亲。”我连忙说。罗司令笑起来,伸出大手拍拍我肩膀,高兴地说:“原来是老会长的儿子,怪道这样象呢。”他和我谈了一会话,勉励我说:“你父亲是个老实同志,干工作很负责,你要好好向你父亲学习啊。”我望着他那慈祥和蔼的面容,激动地点头答应着。 1943年以后,我回到地方工作。我父亲调到半塔区担任农抗会理事长,后来他年纪大了,常常发烧吐血,回到家中养病。谁知病情越来越重,拖到秋天,已不能起床。我急得象猫抓心,决定送他到新四军的医院去检查。那时,新四军军部驻在黄花塘,附近的常庄有所医院。 我用一张竹床抬着父亲,上了路。傍中时候,已离常庄不远。忽见前面路上尘土飞扬,罗司令骑着那匹大青灰骡子迎面而来。早就听说罗司令身体也不大好,经常到常庄医院看病,想不到今天在路上碰到了他。我和同来的人放下竹床,准备向罗司令行礼,不觉罗司令已到了跟前,他一眼认出了我,勒住缰绳间我道:“小张,到那里去?”我指着竹床说:“我爹病了,抬他到医院去看看。”他一听,立即翻身跳下骡背,走到竹床边,轻轻掀起棉被一角,叫了声“张保成同志!” 父亲虽然病得沉重,心里却明白,他慢慢睁开眼皮,一看到罗司令,枯干瘦黄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他张开干焦的嘴唇,喊了声“罗……司……令。” 罗司令伸出右手抚摸着我父亲发烧的额角,又轻轻放下被子,仔细给他掖好,沉重地说:“病得不轻啊!”他皱着眉,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走到骡子旁边伏在骡背鞍子上写了张条子给我,关切地说:“你去找宫乃泉部长,或者是崔主任,就说是我说的,务必请他们用心给他看看。”我参加工作后学了几年文化,一般的字都能认得。只见那上面写着:“宫部长、崔主任:请你们象替我看病一样,给这位老同志看病!” 我捧着纸条,激动得流出了泪水,怔怔地看着他跨上骡背。可是他骑了不多远又转了过来,从骡背上的黄布书包里摸出6只黄橙橙又大又嫩的黄梨,说道:“你父亲烧得很厉害,要吃点清凉的东西。”他把黄梨送到我手里,继续说:“这梨子是人家送给我的。留给老会长吧,给他润润心!” 罗司令放下黄梨,又骑着骡子走了。我望着骡背上他那高大的身影,阵阵秋风鼓起他洗得发白的军衣,斜挂在肩头的空了的黄布书包,随着他魁梧身躯的摇晃而轻轻抖动。金色的阳光洒在淮南的原野,罗司令和他的青灰骡子随着起伏的无边谷浪渐渐去远了,终于,一丛稠密的树林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捧着6只黄梨怅惘地久久站立在秋风里。我想,我捧的是黄梨吗?不!这分明是一颗人民的司令员热爱人民的赤热的心!…… 1946年,听到了罗司令在山东病故的消息,我难过极了,痛哭了一场。 从此,每当秋天梨子上市,看到那一个个又大又嫩的黄梨时,我眼前便浮现出罗司令那高大的身影,浮现出他伏在骡鞍上写字的情景,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他亲切的声音:“留给老会长吧,给他润润心!” 时间过起来真快,罗司令离开我们已几十年了。半塔集烈士碑前的松柏岁岁常青,黄花塘的粼粼春水永不枯竭,罗司令员啊,我们的好司令员,你永远活在我们淮南人民的心里! (原载《长风扫敌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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