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运的童年 |
| 作者:胡斌 |
| 来 源: 《战斗在淮南》 日 期: 2005-06 |
|
俗话说,一个人有难,如果能得到贵人相助,他就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而变得幸福!我的童年多灾多难、曲折坎坷、有心酸不幸的一面,但是又因为我的童年在抗日战争时期遇到了共产党和党领导的新四军——真正的人民子弟兵相助,所以我的童年又变成了一个非常幸运和幸福的童年。搭救我的“贵人”就是共产党和新四军。 饱尝了童年的苦涩 我的家庭在旧社会是很苦的,我刚出生不久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母亲带着我和三岁的哥哥三口人以种田为生,家境一贫如洗。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过着衣不遮体,食不饱肚,饥寒交迫的生活,真是度日如年,非常艰难。几次母亲为了让我活命要把我送给人家。约在1940年,我八九岁时,为了生活在三舅家帮助放牛,母亲帮三舅家一起种地。三舅家住在张山集附近的郭郢,租别人几亩地以种田为生,生活同样十分艰苦,每天吃玉米糊或山芋粥,米很少,95%是山芋。生病无钱就医,我九岁那年连着数日发高烧不退,九天未吃东西,险些丧命,总算命大,在外婆精心照料下,我逐渐恢复了健康,才逃过一难。 第一次看到了新四军 一天傍晚我放牛回村,忽然看到村口打谷场上站满了穿着灰色军装的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形,非常神气,不时唱着嘹亮的军歌。听村上有见识的人说,他们就是新四军,是打日本鬼子的,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军队。队形解散后他们分散驻进村上各老百姓家里。三舅家磨房里也驻着十几个人。他们有的唱歌,有的借水桶打水,有的看书写字,有的借门板,有的扫地和互相交谈。他们对老百姓说话和气,纪律严明。啊!我是多么高兴呀!好奇地跟着他们,观看他们那种可亲可敬的样子,十分新鲜。忽然有一位别的士兵叫他指导员的军人,向我们几个围看他们的孩子说:小鬼!参加新四军跟我们一起打日本鬼子干不干?他一讲话,我们几个小孩便走开了,可是这句话,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参加新四军!成了我后来的执着追求和向往。 参加了抗日儿童团 从那以后,新四军部队经常来到我们村上驻防,成连成营的一般都是晚上来,第二天一早就开走了。走后,门板还归原处,稻草捆好,地扫得清清爽爽,水缸里水挑得满满的,家家老百姓都夸新四军好。后来开始在白天、晚上有少数新四军男、女战士到村上来走家串户宣传抗日,号召大家组织起来打日本鬼子,宣传人多力量大,和新四军一起抵抗日本侵略者,不让日本鬼子下乡抢粮,奸淫、烧杀我们老百姓。讲万众一心,黄土变金,只要大家团结紧,不怕鬼子来逞凶等道理。在新四军宣传动员下,经过一段时间了解,亲眼看到新四军为保卫老百姓,与日本人作战不怕牺牲流血的真实情景,村上群众逐步打消了怕打不过日本人的顾虑,认识到新四军确确实实是自己人,是保卫我们人民的,是保家卫国的军队。村上最早报名参加新四军的,是三舅大儿子,我的大表哥,这对我震动很大,我非常想参军,但因年纪太小部队不收。不久我妈带我回到自己的家。很快我参加儿童团并在那里学唱歌,和儿童团员们一起唱歌表演,我记得当时有一首最流行,唱得最多的歌曲,叫“军民鱼水情”,歌词大意是:河里的鱼儿要用水来养,老百姓的军队要老百姓来帮,新四军打仗在前线,老百姓帮忙在后方,军民大家一条心呀,打走鬼子保家乡……。还有一首歌曲叫“你是灯塔”,歌词大意是: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你就是舵手,你就是方向,我们永远跟着你走,人类一定解放!(后两句重复一次)……。我当时会唱很多这样的歌曲,比如,吃菜要吃白菜心,当兵要当新四军……,特别在我读书认识字以后,从《淮南大众》、《淮南日报》等及其他宣传资料上,学到许多歌曲和民间小调,这些民间小调绝大多数原来都是爱情或不太健康的色情小调,但《淮南日报》与《淮南大众》等利用民间喜欢的小调加以改造,采用旧瓶装新酒办法,把原来小调里的旧歌词去掉,换成抗日的健康的新歌词,如,“虞美人”、“八段景”、“孟姜女”、“十二月调情”、“如皋谈谜”、“劝郎小调”、“梨膏糖”、“大补缸”等等,都换成有抗日内容的歌词,我很欢喜学唱这些小调,歌词不长,易学好唱,老百姓听得懂也欢喜听。由于我经常唱,所以村里开群众大会都叫我与其他儿童团员去唱,有时乡里开群众大会或动员参军,也叫我们儿童团去表演唱歌,我记得有一首劝郎参军小调就曾在乡里动员参军大会上,我参加一起表演唱过,到现在我还能记得这首小调的歌词内容。那时没有胭脂、口红、化装颜料,表演时就用老百姓门上贴的对联红纸用水稍许湿一湿往脸上擦,用黑毛笔划眉毛等办法化妆。由于我性情活泼爱唱歌,也得到村、乡甚至区里领导的喜欢。我唱的这些歌曲对我自己教育也很深,在歌词里使我明白了很多抗日和革命的道理,当然对广大民众也是极好的教育。经过党的宣传,群众很快被动员起来了,认识到只有跟着共产党、跟着新四军,才能抵御日本侵略者对我人民群众进行野蛮奸淫、烧杀、抢的法西斯暴行,最终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保卫国家,保卫自己的家园。人民群众觉悟了,接着淮南抗日根据地的县、区、乡(乡公所)三三制民主政府相继建立,各群众团体也像雨后春笋般地建立和完善起来,如,青抗会、农抗会、妇救会、民兵队、商会、儿童团都先后建立起来了。广大群众真正组织起来了。抗日民主政府为了减轻农民群众负担,实行了减租减息政策,农民群众抗日积极性更高了,广大民众心里抗日的火种被点燃了,整个江淮大地遍地燃起了熊熊的抗日烈火。我的母亲也参加了妇救会工作(后来当乡妇救会理事长),哥哥原在一家私营织布作坊学徒,1942年后也到新四军织布工厂做工。我们儿童团也拿着红缨枪到各重要路口参加盘查放哨检查路条,防止敌探、汉奸坏人混进根据地破坏捣乱。这些使我对共产党和新四军产生了好感、热爱和较深认识,我恨时间过得太慢,恨自己老是长不大,我一心想参加新四军,但都未能如愿,非常难过。 终于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在抗日战争的最后几年中,由于妈妈和哥哥参加了抗日工作,难免使我生活上产生了一些困难,吃饭问题、没有柴烧等等,有时没有饭吃就饿肚皮,妈妈偶尔抽空弄点米回来烧一锅粥要我每天热着吃。饿肚皮的事难免还时有发生,后来被上级妇救会干部知道了,她们就和乡、村领导一起商量决定给我不定期发点救济粮,并要我妈妈和亲戚商量,请他们帮助一点,安排我去乡下民办私塾读书,大概读了两年多,后因私塾先生走了而辍学,后又在亲戚介绍下到施官小学继续读书,不到半年,终因路远,吃饭无法解决而停学,待在家里。之后在妇救会与乡领导关心下,1944年与1945年下半年,把我留在乡公所里,叫做什么“二梯队”队员,过渡一下去参军,帮助乡公所送信、打杂,有时帮助收公粮、代妇救会收军鞋与群众为政府代纺的棉纱等,有时还帮助乡长写写条子,这样既解决了我的生活问题,又使我受到一定锻炼。一直到1946年元月,乡、区两级领导总算批准我参军了!区委书记高占元同志亲自送我到来安县委和县武装部报名参军。那天,我高兴的心情,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心想多少年的愿望,总算马上快要实现了!不巧,正赶上县委和武装部一连开了几天干部会议,没空接待,我正在着急,一天上午忽然有一位县委副书记接待我(他原来就是我们区的老区委书记),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你参军不行。原因是现在国共和谈刚签了双十协定不久,上级指示,现有军队还要精简,目前不能招兵扩军。这简单几句话像一瓢冷水浇在我的头上从头凉到脚,像一声炸雷劈在我的脑袋上,两眼一黑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刹时清醒过来,我伤心地哭了……。紧接着他又用低沉地声音说:你别难过,你的情况你们区委书记都说了,我也知道你一些情况,现经县委和武装部领导研究,由县委介绍你去天长中学(公费)读书,送你去培养,希望你好好学习,学好建设国家,你同意吗?顿时我好像又从冰库回到了温室,心一下又兴奋地热烈跳动起来,连连点头,口里连说同意!同意!当我拿着县委介绍信告辞时,我心里第一次体会到共产党对我的关怀、爱护,它像一把火霎时温暖了我的全身。我眼眶又湿了……。 1946年1月底我跟一位同乡一同进入天长中学。在那里生活、学习、军训等都比较艰苦,紧张。吃饭集合站队唱歌,按班为单位分菜,限时一刻钟吃完;吃的是粥、饭,但小菜很差,吃些黄豆、南瓜什么的。早晨五点半起床,军训、跑步,夜里经常搞紧急集合,每个人要带好自己背包、衣服鞋子,学习用品包括墨水瓶等全部自己的东西,而且听到紧急集合哨声,不准点灯,只能在黑暗环境下拿好自己的东西,要求很严。晚上睡觉集体就寝,睡的是一个挨一个用砖头搭建的竹篱笆稻草大通铺,规定晚上九点熄灯,不许再说话;过的全部是军事化的集体生活。学习上课的教室也很简陋都是平房,我上课的教室还是危房,一次在上历史课时,山墙上的砖头突然塌下来,有几块墙砖正好砸在我脊背上,当场被砸晕了,还好总算不太严重。各种课程安排得很紧,还有种菜劳动课,春、夏、秋还安排帮助群众收割劳动等;所有这些对我来说,刚开始稍有点不习惯,但不算难,我都能做到。经过一段时间学习,我知道这所学校原来就是党在古城开办的“淮南公学”(一部分)基础班,是培养干部的,日本投降后,刚刚迁到天长不久,所以叫天长中学。总起来说我能进入这所学校感到还是非常幸运的,是很高兴的,因为从此把我带进了革命的大家庭。我在这里如饥似渴地努力学习。可恨好景不长,1946年6月下旬,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背信弃义,破坏和谈,撕毁停战协定,大举向解放区进攻,敌机经常来扫射、轰炸我们的县城和学校,上级指示,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更多地消灭敌人,命令学校与部队一起迅速抢渡淮河向北撤退。领导动员并非要每个人都北撤,本地走读生与老师可以不走,身体不好的也可回家。当时我生了两个多月大病刚刚好些,身体非常虚弱,校领导关心我,撤退前送我到龙岗乡下修养一段时间,临撤退时又派人把我接回来。说老实话,久病之后很想家、想妈妈,按照我身体情况可以不走,霎时思想里发生矛盾和斗争,但我想到党、学校领导、同学在我生病期间照顾我如亲人一般,而且参加新四军和革命队伍是我多年的强烈愿望,梦寐以求的向往,今天终于成了现实,参加北撤,肯定非常艰苦并会有生命危险。最后,我下定决心,拼死也要跟党走,坚信党能领导中国人民经过八年抗战打败日本侵略者,也一定能打败国民党反动派的进攻。现在看来,这是我一生走上革命道路最关键最正确的一步。按照命令学校于6月底开始北撤,经江苏淮阴,于9月到了苏北益林,根据形势发展,敌情紧急,学校经整编一分为三,大部分学员调入军医大学学习,校教职员工调人建大;我和另一部分学员编入华中局、华中军区、苏皖边区政府领导的“黄河大队”继续向山东北撤。说来也怪,我的身体在风雨、酷暑、寒冬、烈日非常艰苦的五千余里的行军途中,虽然经历一些风险、劳累,但却渐渐好起来,从未坐过担架、牛车,而且还积极参加了土改、宣传队宣传支前与大生产等工作。从此我又幸运地踏上了新的革命征程。从这里经过学习、锻炼、工作,确定了我一生革命的人生观,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投入到共产党的怀抱,实现了我童年起就久久藏在自己心灵里最美好的愿望!所以说我的童年是幸福和幸运的。虽然有点苦,但这苦中有甜,先苦后甜,苦中有乐。虽然有点累,但这累得很有价值,终生无悔。 2004年 |
| 设置字体 : 【大 中 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