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淮南军工厂的艰苦岁月 |
| 作者:吴运铎 |
| 来 源: 《转战淮南》 日 期: 1989-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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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41年9月,新四军军部决定,将军工部副部长吴师孟等40多位干部和工人,分配到二师去建立新的兵工厂。 我们背上了背包,从苏北阜宁出发向淮南前进。我们日夜赶路,穿过日寇据守的炮楼,越过敌伪日夜巡逻的公路,渡过大运河,乘船进入洪泽湖,到达淮南新四军二师司令部。在欢迎我们的晚会上,罗炳辉副师长致欢迎词,还宣布成立二师军工部,吴师孟任部长。师文工团特地为我们演出了精彩的节目。 次日,吴师孟部长找我们谈了半上午,给的任务是,要从无到有地建立一个年产60万发步枪子弹的工厂。还分配给我8个技工,由我任股长。 当天傍晚,我们9个人就到了天高县金沟区的平安乡小朱庄(现为江苏省金湖县)。庄子里有二师的一个修械所,这就是我们建厂的基地。区乡干部热情地为我们腾出两间大草房,我们的“茅屋工厂”就从此诞生了。但要建立子弹厂,首先就得有生产工具和各种机床。可是在这被敌人封锁的敌后根据地,工具和机床又从何而来呢?我们有信心,在党的领导下,在人民群众大力支援下,发扬我军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优良传统,从铁锤、锉刀到各种机床,都要用我们的智慧和劳动,从无到有地创造出来。纵有困难九十九,难不倒我们工人一双手。 为了早日建成子弹厂,从师参谋处到军工部领导,从区县政府到广大群众都动员起来,为我们收集破铜烂铁,木材煤炭。收来的破锅烂罐,只能做手榴弹,要寻找制造工具和机床的钢铁,不知何处才能找到,急得我们日夜奔走,四处打听。 后来军工部材料科的同志打听到:以前国民党地方政府要在高良涧一带建造水闸,兴修水利,运来过一批钢材和破旧机器。日本鬼子占领南京后,那批钢材被国民党地方政府沉到三河里了。这波涛汹涌的三河,钢铁究竟沉在何处?材料科的同志们走家串户,终于查明了那批钢铁的下落。并由当地区委和材料科组成了潜水的打捞队。他们都是渔民,只穿一条裤衩,在船板上忙着下水前的准备。打捞开始了,他们接过人们递来的半碗抗寒酒,咕噜噜一饮而尽,纵身一跳潜入河底。只见所有的潜水员忽沉忽浮的换气和掏泥挖沙,直到太阳西沉,一根钢棍也没捞上来。 次日一早,打捞工作继续进行。随着缆绳上升,一根粗8公分、长5公尺的钢柱被提出了水面。岸上和船上的人们,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紧接着各条打捞船上响起了时起时落的欢呼声,一根一根钢柱被提出了河面。这一大批钢柱不但解决了眼下急需制造子弹冲床的丝杆的钢料,并为后来生产迫击炮弹、枪榴弹筒和平射炮打下了物质基础。 我们获得了大批钢铁后,军工部又送来一部4呎皮带车床,一部皮带钻床和一部牛头刨床。这真是双喜临门,同志们更是信心百倍,喜笑颜开,建厂工作日夜加紧进行着。可是新的矛盾又发生了,这“茅屋工厂”既安装不下机床,也放不下钳工案子,需要找到更大的厂房。 房东大娘热情地告诉我,小朱庄北边有一个仙墩庙,可当工厂。当天,我就找到仙墩庙,取得日光和尚的同意,我们搬进了仙墩庙,在大殿里安装了机床,建立了第一个机械加工车间。 我们还在庙门外搭了席棚,用土砖垒个打铁炉,支上风箱和铁钻,建立了锻工车间。同时,还建立了木型车间。所有铸造件、只要把木型送到手榴弹厂,同志们就会迅速为我们铸造出来。我们的军工厂已初步建成,这只是一个机械加工厂。我们要在这个基础上,制造生产子弹的机床。 进庙以后,二师司令部周骏鸣参谋长、军工部吴部长都常来指导,我们首要的工作是制造冲压子弹的大冲床。由于有了钢材,我开始了这冲床的设计。 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我设计的是螺旋冲床,由3根螺旋杆组成。每根螺旋杆上有六条方形螺纹,每条螺纹是360毫米为一圈,它象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油条。按常规加工就得使用铣床,我们没有铣床,只得让钳工用钢凿雕刻出来。为适应经常进行反“扫荡”战争的环境,我们设计的冲床必须是积木式的,打起仗来把螺丝拧掉,一人拿一件就走,打完仗把机件拼起来拧紧螺丝就干活。最后一个设计要求,是我们没有发动机,推动机器的动力是人。 图纸画完后,我们的工作更是紧张了。大冲床一天一天地接近完成,可是没有水泥作地基,用木料代替水泥作地基是可能的,但必须是质地坚韧的高级木料。这样大块的木料又到何处找呢?我给金沟区政府写信,请求帮助。离工厂不远的大云山上有株特大的白果树,区政府把它给了军工厂。 冲压子弹的冲床的三根螺丝杆已刻制成功,可是这螺丝杆上的母螺帽又怎样能制造成呢?我们没有铣床做不成。在当时条件下,办法就是做一个有母螺帽空腔砂型的砂箱,把刻制成的丝杆置在砂箱中,将熔化了的铜水铸入砂箱而形成母螺帽。偏偏我们又没有大型的熔铜坩埚。在那年月,别谈我们这毫无工业的农村里找不到,就是国民党统治的大城市,这熔铜坩埚也是要进口的。我们的办法就是找来大口径的废炮弹当坩埚来熔铜,不料炮弹用一次就腐蚀得象个蜂窝。熔铜是生产弹药必不可少的工序,我们必须建立熔铜车间,这就首先要学会制造坩埚。 我们买来了造坩埚的粘土,造了一个小坩埚,把它放在炉火上,不料刚一转身,坩埚炸成了碎片。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坩埚,结果都一样。我们召开了“炉前会”,都认为坩埚放在火上温度太高,干燥太急,湿坩埚内的水蒸汽来不及放出把坩埚引炸了。 我们总结了教训又继续试验,把湿坩埚放在火上缓慢加温,坩埚慢慢地烧红了,同志们都为这点进步高兴。我拿起铁钳把一块一块碎铜添进坩埚,风箱越拉越快,兰色的火焰从炉中升起,屋子里飘浮着柳絮般氧化铜,金黄色的铜液已熔满半坩埚。不料,忽然又是一声爆炸,铜水向四方喷射,拉风箱的同志的头被烫伤了,几小点铜水喷上我的胳膊。铜水下流,把炉桥也凝结了。我们修好炉子,继续干,一连几次都失败了,急的大伙饭也不想吃,觉也无心睡。 夜,静悄悄的,疲倦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院落里,有人抽着烟锅子,低头想心思,有的在低声议论,“别看咱们这么大个工厂,连化个铜也化不了”,“嘻!真没出息,还不如一个补锅匠”。我思想突然受到震动,是呀!补锅匠的坩埚不是很耐用吗?他是怎样做出来的?鸡叫头遍了,我跑到区上,找到何区长,说明来意,我要去龙岗镇拜师。在何区长的帮助下,我们请来了补锅的刘师傅。 刘师傅一到厂就检查了我们做的坩埚,还看了我们做坩埚用的粘土,摇着脑袋说不行。他立即带领我们去铜城,买来一种硬得象石头般的灰黑色的耐火土,并在炭渣里找了几块没烧透的炭块。他把耐火土和炭捣得粉碎,加上水象做馒头和面似的,把一团泥揉来揉去,挖了一个坩埚,然后寻来一些碎柴慢慢烧着,把坩埚烤干。 大家留心地观察着刘师傅的一举一动,看他怎样装炉、安坩埚,怎样掌握炉温。老师傅若无其事地操作着,坩埚里熔满了金黄色的铜水。我用长柄铁钳夹住坩埚,把坩埚里的铜水浇铸到砂箱里,坩埚仍然是完好的。就这样,试验成功了。我们激动地感谢刘师傅,他也高兴地捋胡子笑了。 我们白天黑夜的劳动,相继制成了生产子弹和迫击炮弹所需的工具和机床。司令部又派来100多个小伙子当工人,区政府把派到工厂摇机床的民工也组织好了。开工这天,我们象过节似的高兴。同志们穿上新军装,铁钟一响,涌进了大殿。我装上一发子弹壳,在冲床的吼声中,第一发弹壳形成了,大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民工们把机床摇得飞转,机床全部开动了,弹头冲床也压成了一颗颗弹头。装备车间的女工同志忙着制造火帽,装填弹药。 在党的领导下,在根据地人民大力支援下,我们用自己的智慧和劳动,终于建成了新四军第二师的军工厂,我任厂长,洪泽同志任指导员,生产了子弹、迫击炮弹、地雷,不断补充部队弹药,坚持敌后抗战。 (二) 斗争,接着斗争,考验,接着考验。 1941年10月的一天黄昏,前方给我们送来了一批废迫击炮弹,是战后打扫战场时收集到的。由于年月太久,炮弹上的附件全没了,只剩下生满铁锈的空弹体。军工部首长附来一信:“运铎同志,前方等着要炮弹,要尽一切力量,提前修好炮弹”。 一切为了战争的胜利。我们立即停止了紧张的建厂工作,日以继夜地赶修炮弹。我们把炮弹上缺少的弹尾、尾管和引信做成了新的装上,但没有引火的炸药——雷汞,这批炮弹不能送到前线去。 当时,我们没有制造雷汞的原料,唯一的办法是从废旧雷管内挖取雷汞。这是件危险的工作。我们搜集了一批旧雷管,我把这些旧雷管放在脸盆里用水浸着。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中午,我把脸盆搬在桌上挖雷汞。我小心地挖雷管口部一块雷汞,我拿着锤敲打几下,雷汞并不爆炸,我认为是很安全了。没想到雷汞只是被水浸透外表一层,内里仍是干燥易爆的。当我拿起签子往里掏时,轰的一声巨响,雷管就在我的左手里爆炸了,震得满屋尘土飞扬。我眼前火星一闪,两耳嗡嗡直响,左手鲜血喷流,连泡雷管的脸盆里的水都染红了。左手炸掉了四个指头,肉和皮炸得飞起来,粘贴在桌面上。左腿麻得打哆嗦,裤脚管里在流着血,左腿膝盖炸了碗口大的伤口,膝盖骨突出在伤口外。脸上也在流血,留下斑斑点点的小伤口。 车间里工作的同志们,听到爆炸声立即赶了过来,看到我成了血人,有的同志急哭了。大家一时找不到担架,就把老乡们耙田用的耙当担架。为了尽快送到医院,同志们操直径从荒野地里走。同志们把我抬到医院,院长、医生和护士忙着给我清洗伤口,消毒止血,见我那么大的伤口,又流了那么多的血,都为我的生命担忧。第二天,我进入休克状态,昏迷不醒,不吃不喝,神经失常,生命垂危。在这些休克的日子里,我有时猛地从床上跳下来,直往大门外跑,高声喊叫:“我要回去,前方等着要炮弹哪!”有时我突然撕开伤口包扎的绑带,喊叫:“为什么把我的手捆起来?这怎么能干活呀!”我这样闹腾了十多天。一天下午,我终于清醒过来了。我感到额上沁出凉生生的汗珠,身上发热,全身软弱象瘫痪了一样,我推开了被单,轻声说:“渴”。同志们见我清醒过来,个个喜笑颜开,奔走相告,院长忙着打电话向上级报告,护士给我喂水,大家围着病床边问长问短,有的告诉我在休克时闹腾的事,有的告诉我首长、乡亲们来看望我的情况,使我打心眼里感动。 工厂派来护理我的小顺子和护士小张打来洗脸水,给我擦脸。当毛巾遮住右眼时,我突然觉得病房顿时全黑了。我感到不好,告诉他们:“我的左眼瞎了。”护士让小顺子拿来油灯照看,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眼珠中似乎有个米粒大的东西。她叹了一口气说:“多倒霉,炸掉了左手,还瞎了一只左眼。” 小顺子难过得一声不响。病房里沉寂无声。我想起我那苦难的煤窑里岁月,转过头对他们说:“你们不要难过,听我告诉你们。我是一个工人,从小家里没吃的,14岁那年就被饥饿赶进了煤窑,死去活来的给资本家做牛马。就凭我这一双手,一天挣一角钱工资来养家。要是在那年头,象我这次负伤,肯定活不了,即使活了也是残废人,狠心的资本家就会一脚把我踢出煤窑,就象许多受伤致残的矿工弟兄一样,只得乞讨街头,最后就象野狗死在荒郊野外。”我接着说:“今天我仍然是工人,但我是在党的教育和培养下成长起来的革命接班人。我的负伤是和千千万万的战士负伤一样的光荣。虽然炸掉了左手,我还有只右手,瞎了一只左眼,我还有只右眼。革命总是有流血牺牲的,不是我就是我的同志。只要我能回到工厂,能站在机床前,我仍要生产更多的子弹、炮弹来打击敌人。当我能坐在画图桌旁,我就要设计出更好的武器并生产出来装备我们的部队。我只希望能早日回到工厂,和同志们一道在建立子弹厂的同时,把炮弹生产也搞起来,给我们的炮兵更多的炮弹,再不去修理拣来的破炮弹了”。 我知道自己在短时间里是不能出院的,心情很是沉重。我该怎样度过这漫长的病房生活呢?为了建造子弹退火炉,必需有手摇鼓风机,我要在病床上把鼓风机的齿轮结构设计出来。 我让小顺子回厂把我的参考书《机械原理》拿来,我忍着伤口的剧痛,终于坐起来,开始了工作。 突然张院长和刘医生走进了病房。“血”!刘医生惊叫了一声,忙扶我躺下,张院长急忙解开我左手滴着血的绑带。一股血流从我左手伤口中射出,直射到墙上。医院里没有血管钳,张院长站在凳子上,在屋顶檐上穿过一根绳子,把我左手高高地吊起来,痛得我直咬牙,血算止住了。院长、医生临走时,把我的小本子和铅笔全拿走了。 在二师的中心医院里,我的伤口好象成心和我过不去,它老是慢腾腾地不收口,我再也沉不住气了,撑着拐棍去找院长。开始,院长怎么也不同意我出院。我反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保证出去后,每两天去附近分医院换药,自己注意护理伤口等等。最后院长沉思片刻,点点头同意了。 我脖子上挂个三角巾,把手吊起来,找了根竹竿拄着,和小顺子一起,走了20几里路,回到了工厂,同志们高兴地欢迎我。从此,我又投入了紧张愉快的劳动。 (三) 战斗的生活是那样的紧张、炽热,一件工作任务完成了,新的工作任务又来到面前。 1943年初春,大雪纷飞,我顶着寒风来到二师师部。罗师长亲切地找我谈心,要我研究一种类似日军掷弹筒那样的新武器,来狠狠地打击敌人。他说:“对待敌人就应该狠,狠到连他们的骨头都给敲碎,叫他们永远爬不起来。我们现在就需要有各种各样能敲碎敌人骨头的武器。”师长的话不多,我却从心底感到这话的份量。我向罗师长保证:“我的一切都属于党,党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罗师长笑了,他送我到门外,还嘱咐我:“要有信心,要顽强,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吧”! 我接受了研究制造新武器的任务回到工厂,立即把能找到的书籍都找了出来,翻来翻去,在一本杂志上翻到一篇介绍枪榴弹的文章。那篇文章总共不过二三百字,而且多半是些空话,无非是讲枪榴弹如何厉害而已。唯一的收获是从这里知道了所谓枪榴弹,就是利用步枪发射的小型炮弹。至于它的构造,文章没有详述,只说是用钢片压制成的小炮弹。 我收集了敌人的掷弹筒和各种迫击炮弹,白天黑夜地摆弄着,研究着。最后,我决定把粗钢棍锯断掏空,制成枪榴筒,象装刺刀那样装在步枪口部;再用铸铁造成象迫击炮弹一样的炮弹,装进枪榴筒内,用没有弹头的步枪子弹的火药高压气体,把筒内的枪榴弹发射出去。 想象是美好的,但是碰到具体问题时,困难就一个一个地来了。第一个难题是,我们没有测试膛压的设备,得不到设计需要的数据,要靠计算得到数据,就需要高深的数学知识。我只学过加减乘除、分数和体积,别的全不懂,只好作试验。先做个筒子,量好筒子的直径,打一枪,再量一量,看它涨了多少,不行,再改一改。第二,射程的调节也是个难题,怎样叫它远近自如呢?我想用调节膛压大小的方法来控制枪榴弹的射程,可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机械结构呢? 夜里,我在屋里翻书,想找到一点线索。熬到半夜,眼睛也睁不开了,睡吧,又睡不着。我熄灭了油灯,拿着草图,跑到车间。钳工老高,拿起草图仔细地端详着。他提议把枪榴筒的底座和底座柄分开,成为两个零件,这样既节约材料,也方便加工,有利于大量生产。可是用什么样的机械装置来调节射程呢?大家都有难色。车工老李,好象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他指着车床上转换齿轮旋转方向的手柄说:“厂长,为什么枪榴弹不可以照这个转换配置来设计呢?”“对,完全可以。”大伙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欢乐的气氛驱散了忧愁。 天气渐渐地暖和了,设计工作进入了紧张的阶段。我日夜忙着绘图,忙着去北边荒地靶场作试验。图纸交到各车间,同志们抢着干。半个月后,第一批枪榴弹和第一支枪榴筒造成了。我们进行了第一次实验射击,全厂同志跟着我走进靶场。谁也猜想不到这第一枪是什么结果,也许枪榴弹在枪榴筒内就爆炸。为了避免意外的事故,我在一个干水塘岸上,选中一棵大柳树,用绳子把步枪捆在树杆上,枪口卡上了枪榴筒,筒口对着荒地,再把枪榴弹装进筒里,拉开枪栓,推进无头子弹,扳机上系一根小绳子。等同志们都隐蔽好以后,我蹲在干水塘里,一拉小绳,轰隆一声,枪榴弹射了出去,火光一闪,在爆炸声中,尘土卷起烟雾向上冲起,破片呼啸着四飞。“好哇”!大家听到第一个枪榴弹的爆炸声,那种喜悦、激动,是无法形容的。同志们高兴地围拢过来,互相握手。 几天后,手榴弹厂的装配车间发生了突然爆炸事故,官塘乡三个民工牺牲了。经调查,这次爆炸事故是韩顽的特务干的,置民族利益于不顾的顽特首先在手榴弹厂动手。因为他们知道枪榴弹的大量生产,首先就得手榴弹厂铸造大量的枪榴弹的弹体,然后才能送到仙墩庙厂加工制造。更令人奇怪的是,兵工厂内部又传出了一些谣言,说什么仙墩庙的狐狸大仙夜里发怒,要降灾仙墩庙…… 这一连串的怪现象,使我们感到这里的问题不简单。厂党支部召开了紧急会议。大家排线索,谈疑点,都觉得唐玉成很可疑。事后查明,唐玉成是国民党江苏省省长韩德勤派遣特务。他混入我手榴弹厂后,表面上伪装积极,暗地里却经常窥测机会,搞破坏。当我们正在清查这些破坏活动时,他经常深更半夜地一个人坐在床上,呼呼噜噜地抽烟锅子,神情不安。一个深夜里,他趁大家都睡熟了,鬼鬼祟祟地向我手榴弹仓库走去,他又要爆炸我们的手榴弹仓库。就在他越墙作案时,当场被抓住。 我们在仙墩庙前的广场上召开了公审大会,小朱庄修械所、地藏庵手榴弹厂的干部和工人都来了。我在会上宣读了经上级批准的判决书,判处他死刑,交警卫连战士立即执行。 活生生的阶级斗争教育了我们。顽特破坏军工厂,我们就更要办好军工厂,造好手榴弹。对我们来说,任何成果都不是最后的。第一次试验虽取得了一些经验,但它还不理想。枪榴弹在飞行时的弹道不稳定,而且射程还没达到要求。 我重新设计了枪榴弹的图纸,把原设计的柱状型弹,改成了滴水型弹,经过射击试验,弹道是稳定了,可是射程总不过二百三四十公尺。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一直在想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影响射程呢?所有办法都用光了,脑子想得发痛,躺在床上睡不着,浑身火燎燎的。我想枪榴筒和枪榴弹都经过试验,证明是没问题了,剩下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到呢?这就只有发射药了。我赶紧推醒同屋的老马,把想法告诉他。我们到装备车间,把火药倒了出来,放在碾槽里碾成碎末,使它燃烧更快些,充分发挥火药的作用力。我们连夜配好火药,装好几发子弹。 天亮了,同志们听说又要试验,一大早就来到试验场。我装好枪榴弹,推上子弹,左腿跪在地上,朝荒地打了一枪。只听一声枪响,枪榴弹无影无踪了,它飞到哪儿去了呢?同志们都昂起头来向前张望,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雷鸣般的爆炸声,大家跑着奔向爆炸点。枪榴弹的射程是540米,增加了一倍还多。 第二天,我带了两个同志,扛着枪榴筒,挑着枪榴弹到了二师司令部。周参谋长看过枪榴弹筒和枪榴弹,招呼我们坐下,拿起电话筒,立即布置了靶场。 靶场上人山人海,师长、政委、参谋长都去了。一连打了十几发枪榴弹,每一发都射得远,炸得漂亮。 “好哇”! “真棒”!靶场上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人们称赞着子弟兵的射击本领。 试验完了,罗师长拉着我的手,一起进了参谋长的办公室,参谋长问我:“一个月能生产多少”? 怎么回答呢?我们只有一部车床,每月要生产三百发迫击炮弹,其他的机器只能造子弹。要生产枪榴弹,还得从头做起,要制造工具和设备,建立枪榴弹车间。 罗师长也关注地等待回答。我觉得叫苦是没用的,在革命战士面前任何困难都要顽强地战胜它。我回答首长:“困难不少,我们一定想办法克服”。 参谋长又拿起枪榴筒,提出许多重要的改进意见。我们在仙墩庙大殿上又新建立了枪榴弹车间,制造了几部造枪榴弹的车床,正式开始了枪榴筒和枪榴弹的生产。 我们制造的枪榴弹,很快就出现在前方。1943年8月,在反击日、伪军“扫荡”的桂子山战斗中,枪榴弹第一次立功。一个大队鬼子和汉奸伪军,到我根据地来“扫荡”抢粮,他们进入我边境的山区时,我们的枪榴弹就象雨点一样飞过去了,一下子打死了十几个日本鬼子。战后,成钧旅长特地把一支从日本军官身上缴获的手枪送给了我,作为对制造枪榴弹的奖励。 1943年后,又组建了平射炮弹厂,住盱眙县上贺郢村,干部和工人近200人。当时发展到由二师军工部直接领导的有5个军工厂,除子弹厂、平射炮弹厂外,还有旧铺翟庄平射炮厂、手榴弹厂和一个修械厂。很重视军工生产的二师领导,为了加强对军工部的领导,又调方中立为军工部政委(后吴屏周)。 平射炮厂造的平射炮,在作战中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1945年8月,二师六旅十八团,在淮南铁路对日反攻作战,攻打柘塘街伪军据点时,曾用平射炮一举摧毁了全部12个碉堡,收复了柘塘街。 几十年过去了,祖国大地,春色满园。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为革命而英勇献身的烈士,不应该忘记那可歌可泣的战斗业绩。淮南的土地,淮南的人民,在淮南战斗的日日夜夜,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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