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

　　今天的报告主要是从战术上来检讨这次陈道口战斗的经过、优缺点及经验教训，报告分作下而几部分：

　　第一部分：战前的一般形势

　　第二部分：军首长对进攻陈道口的决心及顽我两军攻防部署

　　第三部分：进入战斗

　　第四部分：战术战斗中的优缺点及经验教训

　　第五部分：战场上的政治工作

　　第六部分：经验教训中的几个问题

　　第七部分：陈道口、洋河两战役胜利的伟大意义

　　第八部分：我们今后的任务和工作

　　第一部分 战前的一般形势

　　陈道口战役是十月十五日晚开始，二十一日晚结束的。这以前（十月初九月间）华中形势相当紧张，首先是津浦路西的汤恩伯部李仙洲军东进的声浪很高，据各方情报，反共军东进部队的路线是：越过津浦路，经过灵璧、泗县，到达老陈圩、大邱圩、郑家楼和运河以东的陈道口之线，这恰是王光夏活动的主要地区。

　　①本文为彭雪枫在直属队排以上干部会上的讲话，节录的是第一、二、三、七、八部分。

　　根据路西部队的报告，反共军部署区分已经就绪，并派大批便衣特务，进入宿东活动，侦察地形，调查路线，“疏通”伪军维持会，他们已经箭在弦上，子弹上膛，到了随时出动的紧急关头，这是反共军的主力。

　　其次是桂军李品仙、李本一等部队的配合。他们已经开始在淮南我二师六旅防地，桂军五一一团、李本一的保六团、保八团于十月十三日向我进攻，占领了我二师部队的游击区（广兴集、安子城、山头集、界牌集等地），牵制我二师兵力，企图在汤部东进中，取南北夹击之效大拣便宜。

　　第三，韩德勤——华中反共最早的，现在固守曹甸、车桥一带的反共亲日派，盼到汤、李、桂军东进，当然兴高采烈，准备配合着他们的东进而西窜，企图东西两路聚歼我独立旅、二师及我师于苏皖边，韩德勤的战斗序列业已编就，分为三个纵队企图大举进攻。

　　第四，王光夏——韩德勤的保安七旅旅长兼三纵队的指挥官，为了使李仙洲部队东进有根据地依托，作为对我之进攻出发地，今年春夏之间，王光夏到淮海区、运河两岸建立据点，控制运河，于是穿城、王集、陈道口一线的碉堡工事便修筑起来了，他依托运河利用家乡关系、专员地位、横暴的统治来压迫民众，威胁中间分子，破坏地方政权，凡是帮助我军的都要全家受累。

　　同时他勾结敌人和伪军成立所谓“无言协定”，双方互不侵犯，因为假若他是“抗日”的话，为什么在陈道口强拉一千多民伏，大兴土木之工五十天，而东南离敌人据点众兴集二十五里，西北离洋河据点三十五里，敌人反而不来扫荡他呢？

　　所以这个王光夏，他的基本任务是缩小抗日民主地区，扰乱我根据地，制造韩德勤和反共军向我进攻的基地，隔断我东西联络。

　　泗阳三区区长和一个指导员就是被他们打死的，而且还捉去了八个人，这就是陈道口战斗前我淮北苏皖边、华中新四军所处的危险而又严重的局面，这一局面如果不打开，就会使华中敌后抗战前途遭受如下的严重困难：

　　1、使汤、韩、王连成一片，修筑碉堡，使反共军东进有依托，有根据地。

　　2、割断我运河东西根据地的联系，使我军主力不能主动，只能东来西挡，完全被动。

　　3、使反共军对我主力和根据地各个击破，以至于达到其消灭我新四军在华中或驱逐我新四军于华北的阴谋。

　　认清了这种形势之后，我军首长就下了决心，为了自卫和打开这种局面，首先是攻克陈道口消灭王光夏。

　　第二部分 军首长对进攻陈道口的决心及顽我两军攻防部署

　　在政治上说，我们是完全有道理的，在路西我们为了退让，奉令转移到路东，然而又遭到逼迫，而且将有更大的逼迫，韩德勤经过多少次的教训，仍然不能革面洗心，桂军进攻又开始了，我们是处在不得不起而应战，不得不开枪自卫，以保存华中抗战力量的地位，军首长的作战决心和方针是这样的：

　　拔除陈道口据点，那么韩德勤为了援救王光夏，西窜可能加速，而路西反共军的东进，还需要几天的行程，所以其次是打韩德勤的援军，估计反共军的东进，是不会在消灭王光夏之前的，那末等我们消灭了王光夏之后，移师西指，严阵以待，即便反共军过铁路，我们在你没有后方依托，敌人据点林立的地区消灭你。

　　作战方针、作战决心是正确的，陈道口是一个战略要点，对于华中抗战前途有决定意义，已如上所述。再看王光夏的防御、配备和兵力部署：

　　陈道口一共四个圩子，六塘河南张圩子一个，毕家滩三个（一个大的，东西两个小的），陈道口南边依托六塘河，西北距敌人据点——洋河三十五里，东南距众兴集二十五里。

　　土围子是内外两层，外围墙高六尺，宽六尺，东、西、北三面宽八尺，三丈远一个炮楼；内围子东、西、北三面高一丈五尺，宽两丈，外壕深、宽各一丈五尺；围墙里边是工事，围子里的工事是构筑在地下的，独立旅的同志叫它做“地乌龟”，外面看不见，近了他就从刚离地平线一点高的枪眼里射击。

　　王光夏准备了充足的粮食，附近每家老百姓的粮食都被他搜刮光了，据说可以够两个月用，附近老百姓的锅、磨也被搬光，锅是打碎了做火药的，每家做两双或三双鞋子，光鞋子就堆了二所房子，在围子打开时被他烧光了，围里存的火药也有几间房之多，柴几百担，在宽阔的外壕底面挖有储水池。

　　以上是王光夏的物资储备。

　　工事是一千多民夫，挖了五十天，在王部官兵压迫和配合之下做成的，围墙之外有一层铁丝网，外壕之外，还有三层铁丝网，这些铁丝网都有七、八尺高，用粗铅条编织，攀在树上和很粗的木椿上，外壕的外沿下壁有掩蔽部。

　　兵力配备，有王光夏的保五团（九百人）、保六团（五百人），就是以前王光夏的十三、十四团，泗阳县常备队五十人，骑兵连三十人马，泗阳县政府，王乃汉等全体二十余人，总共一千三、四百人。

　　武器：两门迫击炮，二百门土炮，两挺重机枪，十二挺轻机枪，七、八百支步枪。

　　军首长对王光夏意图的判断是：

　　第一，固守待援，牵制我军主力，因为他想着韩德勤和路西反共军来得快。

　　第二，对我军攻坚能力估计过低，对我军之火器估计过低，相反的对陈道口的坚固性估计过高，因为敌人的几辆汽车曾对陈道口放了两炮走了，他就自信陈道口是坚不可摧的金城汤池。他曾向民众吹牛，说鬼子打不开，新四军怎么能打开呢？所以我们包围了几天，老百姓的态度还很消沉，耽优我们能不能打开。

　　总之，王光夏的总意图，是吸引我军主力，等待援军到后，聚歼我军于运河两岸。

　　我军方面，参加此次进攻战役部队，有独立旅两个团、第四旅第十团、第七旅第十九团、四师骑兵团和独立团，直接包围攻击的是独立旅的两个团（十团、十九团），十五日晚将陈道口包围，进入战斗。

　　第三部分进入战斗

　　陈道口战斗是攻坚的歼灭战，它不同于游击战和运动战。这是一个典型的阵地战，在进攻的过程中，经下列几个阶段：

　　第一，近迫作业：

　　陈道口四周都是平地，在第一步包围封锁之后，第二步就是如何接近围子，在开阔地上，你离近了围子，便遭遇到敌人的火力射击，所以必须要进行近迫作业。坑道有两种，一种是地洞，从我们的阵地只挖到围子的下面，埋设炸药，爆破之后，步兵冲锋。第二种是坑沟掩护前进，我们就采取了第二种坑道作业，四面八方都往围子附近挖，有曲沟有直沟，以避免敌人火力杀伤为原则。另外有横沟，这是屯兵集结部队用的，接近围子的地方就用盖沟，上盖门板，并堆沙土、沙袋、树木。

　　制造冲锋出发地，就是各交通沟之间的横沟，这些冲锋出发地距离围子、顽防御前沿火力点，五十米、一百米、二百米不等，一般做的都好。

　　第二，突击队的区分。突击队共分以下几个组：

　　1、破坏组，专门砍铁丝网，别的不管，为了防止损伤，他们做了一种活动掩体，即把方桌四脚上按上轮子，三面包上五床厚棉被，用水浸透，当场试验三十米的距离，步枪打不透。破坏组一组三个人，两个推掩体，一个专门破坏，用马刀、剪刀，到了夜间，破坏组就出动了。

　　2、填壕组，搬运柴捆，填平壕沟。在独立旅他们采取：①作好梯子形木桥安上小轮推其前进，架于外壕之上通过。②壕外如有大树时，将炸药按置于外壕之我方，将树炸倒向敌方倒去，可当桥通过。

　　3、运梯组，因为壕深，把两个梯接起来，先放下，外壕人下去，再把梯子移到壕里壁，攀登围墙。

　　4、手榴弹投掷组，专挑选打得远的、打得准的，给他百把个手榴弹，等冲锋时，他专门打手榴弹掩护突击队冲锋。

　　第三，火力配备：

　　1、炮兵：因为弹药少，还不能作炮兵的火力准备，我们只能做到炮兵火力支援。在攻占西小圩子之后，次日利用小围寨墙，刘大圩实行抵近射击，收效极大。

　　2、重机枪火力准备：在二、三百米的地方对准敌之火力巢，打得他抬不起头来，掩护步兵冲锋最有威力。

　　3、在占领了西小圩子以后，距大圩子仅一百廿米远，利用小围子的炮楼围墙，掩护挖沟，到距大围子三十米的地方和敌对峙，轻、重机枪实行短兵接火，最为有效。

　　4、重机枪瞰射阵地——我们占小围子后，把一个炮楼加高，架重机枪向敌瞰射，封锁敌之碉堡及增援道路。

　　5、用手榴弹绑在竹竿上，放进他的炮楼枪眼里，竹竿一扯就炸了，消灭堡垒内守兵。

　　第四，突破点的选择：

　　选择突破点，要先找其最薄弱的部分，一种是敌人没有侧防设备的地方；一种是敌人不能侧射或斜射的地方；第三种是最大的死角上。

　　第五，冲锋实施：

　　首先是冲锋出发地，是我们人工制造成的，在敌方的手榴弹射程以外，另外两个也在百米左右。

　　1、冲锋时机的选择：第一天攻小围子在黄昏前太早了，死伤很大，在炮兵支援、重机枪火力准备和轻机枪掩护之下实施冲锋。

　　2、冲锋动作，这一次我认为很好，特别是十九团，在炮兵抵近射击的一片火光中，前仆后继的冲上去。

　　这次战斗十五日就开始近迫作业，准备，动员。二十日晚第一次总攻击，五点半开始，八点半结束战斗，占领西小围子。当时的决心乘胜跟踪，继续攻击大围子，但据俘虏说：大围子附近还有三道铁丝网，未能立即侦察清楚，同时我们部队相当疲劳，所以改作第二日继攻。次日（即二十一日），总攻在黄昏后，不到四十分钟，即顺利突入大圩子。

　　战斗结束之后清查，王光夏一个团长被打死了，一个据说被俘虏了。枪炮、轻重机枪差不多全被缴光了，只留了两挺机枪给“王专员”。电台两架。县长、秘书及其他工作人员七十多人、士兵七百余名都捉到了。

　　他们退却是有决心的，把房子烧个干净，鞋子、药品都烧掉，电台打破一架，如果不是我们外围防止突围部队的接合点薄弱，管教他一个也跑不掉，他的突围一股百把人，向郑家楼方向逃走，一股向东北逃去。王光夏所有集合得到的超不过三百人，连死伤俘获之数目也符，据三十一团来电，在众兴集附近，王光夏仅集合百余人。

　　不管怎么样，这一位勾通敌伪的土顽固，可以说是完全消灭了。

　　第四、五、六部分（略）

　　第七部分陈道口、洋河两战役胜利的伟大意义

　　洋河战役我们把李守宽全部解决了。第二支队陈儒窜逃，一直追到洋河敌人据点东门外，鬼子开了寨门，陈儒进去了。总之此次陈道口和洋河胜利的意义是：

　　第一，击破了反共军依托淮泗、淮海、运河两岸作为进攻我抗日民主根据地的企图。

　　第二，使我第二师、第三师、第四师、独立旅，取得密切的联络，今后能更灵活的协同作战。

　　第三，淮北、淮海、皖东及淮北苏皖边抗日民主地区打成一片了，运河上的浮桥在需要时可以架起来。

　　第四，打破了韩德勤的西进意图，我们可以这样说，如果韩德勤再想西进，没有新的条件是不行的，只有暂时的固守曹甸。

　　第五，延缓了路西反共军的东进，本来已有五个团开到涡北，现在又开回涡南，把涡河的浮桥也拆了，但反共军东进的基本方针还是不会打消的。

　　第六，争取了华中斗争的主动性，我各机动兵团的主动性也大了。

　　第七，解除了民众痛苦，扩大了抗日民主根据地，老百姓恨王光夏真是咬牙切齿，王光夏为了修围子扫清射界，把一些老百姓的祖坟都平了。

　　第八，兴奋了广大群众，地方工作容易开展，现在只要你讲话，群众不用召集自己来，特别是大邱围子，战斗俘虏的释放，他们在这里过了八月节，一个人发了三块钱，回去之后把新四军说的天花乱坠。

　　第九，改正了一般同志在战术上的陈旧观念——不攻坚不守坚，同时降低了顽、伪坚守据点的信心。

　　第十，加强了我们对游击性运动战的信念，使同志们相信，我们可以在一〔几〕个据点中打运动战。

　　第八部分 今后的任务和工作

　　在陈道口战役胜利的局势好转的条件之下，今后我们应该更加紧的整训部队。近几个月来，虽然我们的整训工作收到一些成果，但还是非常的不够，军队的一切工作，都是为着保证战斗技术的提高、部队的加强。所以我们应该：

　　1、加强战术教育和战斗的教练——近战战术教育，近战技术教练。

　　2、加强战场纪律教育，养成机动果敢，勇猛前进，无命令不后退的精神。

　　3、锻炼体格，善于肉搏、善于长途行军，我们要向十团的侦察排徒步一天走一百五十里，还要爬山打仗的精神学习，打得仗，跑得路，吃得苦，耐得劳才是革命军人本色。

　　4、加强党性锻炼，首先是干部同志的党性特别要紧，一切自以为了不起，劳苦功高，革命要报酬，轻视群众力量、组织力量和党的领导的种种违反党性的个性表现，都不允许，要根据党中央的许多文章、指示检讨自己，看看是不是合乎党性的原则，是否个别与组织对立，是否个性与党性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