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9日是彭雪枫同志诞辰95周年。1944年9月11日，他在对敌作战中英勇殉国，时年37岁。

　　雪枫同志是我党我军一位德才兼备、智勇双全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又是一位具有高度文化修养的军人。他殉国之后，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在延安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彭德怀、陈毅等领导同志，在联名的挽词中称赞他：“是共产党人好榜样。”陈毅同志在《哭彭雪枫同志》悼诗中说：“吾党于天下，得君亦俊才。壮哉身殉国，遗爱万人怀。”雪枫同志的牺牲，对党、对革命事业是一重大损失，对我个人也是最大不幸。

　　雪枫同志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良师益友，他很爱我，对我教育十分严格，对我帮助十分热情。我们结婚仅3年，他就离开了人间。时间虽然很短，然而他却给我留下永生难忘的印象。抚今追昔，他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特别是他那光明磊落、大公无私、严于律己、艰苦朴素、热爱群众、关心干部、酷爱学习的感人事迹，充分体现了老一辈革命家的崇高品德和革命情操。这一切始终是鼓励我前进的巨大力量。

　　一

　　1942年，中央决定全党全军开展伟大的整风运动。淮北根据地的党政领导机关遵照中央的指示，首先从领导干部做起，以整风精神，总结军事、政治、经济等各条战线的斗争经验。雪枫同志身为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兼淮北军区司令员，是军事方面的主要负责人，他以身作则认真钻研马列主义原着和毛泽东同志的整风报告。他认为，要搞好整风，就得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他常说，能不能正确对待批评和自我批评，是一个负责同志能否正确对待自己和群众的原则问题。有一次，他读完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传记后，向我说，作为资产阶级政治家的罗斯福，在竞选中击败他的政敌，除了其他原因之外，还有一条，就是罗斯福特别注意反对派攻击他的文章，从抨击他的言论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引以为戒，从而在政治斗争中取胜。资产阶级尚且能如此注意别人的批评，我们无产阶级，怎么能闭目塞听，拒同志的批评于千里之外呢？雪枫同志还以中国古代不少有远见的政治家为例，说明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懂得“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道理。雪枫同志正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有一次，他对我说，有个别同志在会上对他的批评相当尖锐，甚至是偏激的，但他却认为自己作为地区的负责人之一，能听到这种批评是不容易的，就像一个人脸上有了灰尘，别人给你指出来，难道你能动气吗？所以雪枫同志总是冷静地、认真地听取别人的意见，不在枝节上、态度上、语气上苛求于人，反而再三反问自己为什么有这样和那样的缺点？为什么会引起别人对自己有这样和那样的意见？因为他具有这种无产阶级襟怀坦白、大公无私的崇高品德，所以在接受别人批评、改正自己缺点的时候，他总是能从具体事例中找出原因和克服的办法，自然效果也就很显着了。

　　雪枫同志不仅能虚心听取别人的批评，而且能利用一切机会，主动地征求别人对自己的意见。他同我谈过，一个共产党人，如能善于自省，就能日日新、月月新，不断进取向上，这是共产党人进取心的表现。因此，他向我谈自己的缺点，是那样的主动、真诚、坦率，对于我提出的批评，哪怕是涉及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能虚心接受，他经常想方设法启发我给他多提意见。他在给我的信上写过这样一段话：“今天开了一个会，费了8个小时，解决一个同志的党性问题。一个女同志对她爱人所犯的错误是隐蔽的，是不尽情暴露的，因为他们是夫妇。她，这样的她，不是我的爱人。我所期望的颖，是热爱她的爱人，而同时更热爱着党。”

　　正因为雪枫同志勇于批评和自我批评，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在整风运动后，无论在政治上、思想上、工作作风和领导方法上，都有很大的进步。陈毅同志在挽诗中写道：“整风事不易，自省更为难；洗濯冒冰雪，钦君不畏寒。”这是对雪枫同志严于律己的一个非常形象的评价。

　　二

　　雪枫同志热爱战士、热爱干部、热爱人民，是非常值得钦佩的。

　　1941年冬，新四军2师、3师、4师的主力部队，在泗阳县程道口地区协同作战，一举消灭了土顽王光夏部队。他在战斗胜利后给我写信说：“……在指挥阵地上，看着战士那样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雄姿，使我深为感动。为了执行命令而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我从内心里热爱他们；或许他们亦在热爱着我吧！因为我离他们并不远，连望远镜都不需要，就是没有和他们一齐冲锋而已。”这就是雪枫同志在漫长的战斗岁月里，在频繁的战斗生活中的缩影。他在十年内战中，出入于枪林弹雨，战斗在刀光剑影中，他同战友们生死与共，不畏艰险，曾光荣负伤，同战士、指挥员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

　　他曾多次对我说，隔些日子看不见战士，就好像生活中少了什么似的。因此，他总是尽量抽出时间，带着他心爱的“拂晓剧团”，到部队去看望战士和干部，到后方医院去慰问伤病号。

　　至于对待根据地的人民群众，雪枫同志更是有深厚的感情，他常到老乡家问寒问暖，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征求他们对部队、政府和干部的意见，特别要了解部队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情况。有一次，雪枫同志听说泗阳县的群众，对骑兵团的马踏坏了庄稼很有意见，他着急得不得了，非要亲自去看看不可。在骑兵团全团大会上，他首先表扬他们在战斗中完成任务好，仗打得不错，然后严肃地指出，“骑兵特殊”的说法是非常不对的。不能自认为“特殊”，因而破坏群众纪律就可以原谅。他说，马应当听人指挥，人应当听党指挥，党决不允许任何人借口“特殊”，让马匹践踏群众的庄稼，啃群众的树皮，吃群众的青苗。马是我们的“无言战友”，它是无罪的，问题是指挥马的人，嘻嘻哈哈，满不在乎，不知道军民关系的重要，这是非常危险的。他号召战士“在敌人面前一定要像猛虎，在人民面前一定要像绵羊”。经过雪枫同志的批评以后，骑兵团几乎杜绝了战马脱缰的现象，在战斗中，战士们真像猛虎一样，狠狠地向敌人冲杀，对待人民，则温顺和蔼，秋毫不犯。

　　淮北地处淮河下游，河流较多，每当夏季涨水，雪枫同志总是率领部队指战员，利用战斗间隙帮助人民修堤筑坝，组织人民抢险，博得淮河两岸和洪泽湖边的老乡们交口称赞。

　　雪枫同志知识面广，又善于联系群众，不论是工农干部，还是知识分子，也不论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轻的，他都合得来，谈得上，而且还能交上朋友。记得淮北中学一个学生给雪枫同志写信，向他请教问题，他于是亲自作复，耐心解释党的政策和主张，教育他健康成长，从此，他成了雪枫同志的一位小朋友。

　　雪枫同志认为红军干部是党的财富，对他们各方面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十几年前，我看望过一位雪枫同志在红军时代的部下和一位在4师工作过的老同志。他们二位不约而同地告诉我，作战时，他们的腿部都受了重伤，雪枫同志立即去看望他们，并指示医生，要千方百计精心治疗，结果保住了他们的腿。他们跟我谈这些往事时，都深切地表达对雪枫同志的感激之情。

　　解放区的女干部不多，雪枫同志亲自跟几位红军干部讲过谈恋爱的方法，要他们主动地跟女干部接近，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雪枫同志还给一位红军干部介绍过对象。一位老红军结婚之后，雪枫同志又要我设法跟县里领导谈谈，把他的夫人调到身边工作。

　　雪枫同志非常重视知识分子干部，既严格要求，又给以充分信任。不少同志只要有机会，特别在整风轮训队学习期间，常去看望雪枫同志，谈如何进行整风和整风的体会。有位同志把自己的思想自传送给雪枫同志看，他亲笔复信，谈了自己的看法。至今这同志还把雪枫同志给他的信珍藏在自己身边。

　　雪枫同志对统战工作十分重视，跟解放区的开明士绅交往颇多，经常跟他们谈心，征求他们对党政军各方面工作的意见。解放区的几位民主人士对雪枫同志十分敬仰和钦佩。雪枫同志牺牲后，他们深感痛心和惋惜，都写了动情的悼念文章。

　　雪枫同志这样热情地关心同志，联系群众，自然也得到同志们极大的爱护。在他牺牲后的一段时间，党为了斗争形势的需要，暂时没有公布这一不幸消息。但是，同志们从每张带有悲痛表情的脸上，从暗自伤心流泪的举止中，慢慢地觉察到这个难以保守的秘密。人们为了遵守纪律，只好心照不宣，怀着发自内心的悲痛和愤怒，默默地定下无声的誓言：“为我们的彭师长报仇！”“向敌人讨还血债！”“狠狠打击敌人，歼灭敌人！”这种无穷尽的力量，在路西的战斗中，创造了坚无不摧、攻无不克的辉煌战绩。

　　有一位同志谈过，雪枫同志爱人民胜过爱自己，人民爱雪枫同志也是不惜生命的。是的，解放战争期间，淮北根据地曾一度被国民党匪军占领，雪枫同志陵园所在地——半城也被敌人侵占。凶残的敌人，破坏了陵园，炸毁了坟墓，像一群疯狗似的把雪枫同志的遗骨抛在荒郊野外。但是，半城的人民，冒着生命的危险，设法把遗骨拣回珍藏起来。全国解放后，在原来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座更加宏伟、庄严的陵园，寄托人民对雪枫同志的怀念和哀思。

　　三

　　艰苦朴素，力戒特殊。是雪枫同志革命生活的又一特点，也是他的美德之一。在十几年的战斗环境中，他总是和战士、干部吃一样的伙食，穿一样的衣服。在豫皖苏边时，生活艰苦，环境紧张，他风趣地把每天吃红高粱面饼比作吃“猪肝”，吃红薯比作吃“香肠”，吃起来津津有味，表现了共产党人的革命乐观主义。但是，他因为长期饮食失调，得了胃病。工作人员为了爱护他的身体，设法给他弄点细粮时，他总是反问，大家都吃吗？大家都不吃，只要我一个人吃，我能吃得下去吗？这样吃法比胃痛还要难受啊！

　　1941年春，4师转移到洪泽湖边，根据地日益扩大，生活条件比路西好多了，军党委为了照顾高级干部的身体，在环境允许的条件下，曾经决定当时的旅以上的干部享受小灶待遇。雪枫同志一直没有去建立小灶，还是跟师直属机关干部、战士吃一样的饭。直到年底，陈毅军长来淮北视察工作，在他的督促下，雪枫同志只好照办。此后不久，他在一封给我的信里说起这件事，他写道：“每日增加四角钱的菜金，每餐两菜一汤，又吃大米白面，多么阔气啊！人谁不想吃好的呀！但这的确是生活史上一个大变动，听起‘小厨房’三个字，就感到不舒服，可是有什么法子呀！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啊！”

　　1942年冬天，师供给部(即后勤部)的同志们出于对雪枫同志的照顾，特地为他做了一件质量较好的棉大衣，所谓“质量较好”，也不过是里外用细布缝制而成。被服厂的工人同志们，还特意在大衣领子里面绣了“祝你健康”四个字，来表达对雪枫同志的爱戴。我当时颇为感动，认为这是多么真挚的阶级友爱，而我怎么也想不出留下大衣会引起什么“恶果”，退回去岂不是太过分了吗？他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什么人！是战士吗？是一师之长，我的一举一动，虽不能“为人师表”，但影响所及，就会开一个特殊的先例，这个头一开，注意节约岂不成了一句空话吗？领导干部的模范行动，是保持党的光荣传统最有说服力的教育。他还教育供给部的同志们，不要把注意力仅仅放在“关心”首长上，而主要的应该关心战士的衣食住行，这就是做后勤工作同志的群众观念所在。

　　有一次，我的钢笔丢了，一位领导同志知道后，就把公家库存的一支金星笔给了我。钢笔是工作、学习的必要工具，在供给制的情况下，我收下这支笔仿佛理所当然。但是，雪枫却从另一方面考虑，认为我是一个高级首长的爱人，有“特殊”的地位，但不能有任何特殊的享受和待遇。于是，他坚持要从他的稿费中取出钱来，按价补偿公家。公私分明，顺理成章，结果，我们都很高兴。有一次，我到区党委开会，先到师部住在雪枫处。不料下了一夜大雨，道路泥泞，十分难走。当时警卫员要用马送我。雪枫同志不同意，我只好卷上裤脚，艰难地走到区党委。他常说，艰苦朴素光荣，贪图享受可耻。我们共产党人要为千百万人民谋幸福，而不应计较个人的享受。宋朝范仲淹说过“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看是有道理的。

　　四

　　刻苦学习，发奋读书，孜孜不倦地为革命而学习，是雪枫同志昭昭一生的又一突出特点。

　　雪枫同志家境贫寒，幼年没上过学，只有跟粗通文字的祖父学习识字。由于他聪颖好学，得到当时在北京供职的族叔彭禹廷的赏识，帮助他进入西北军官子弟学校，使他有了学习文化知识的机会，而且进步极快。1925年参加革命，大革命失败后，他先后在北平、天津、烟台、上海等地从事党的地下工作。除了为党做好工作外，他继续自学，读报和博览群书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需要。在北平时，他经常写点切中时弊的文章，写文章要认真思考，要看很多书，这是他提高文化水平的一个好方法，又是当时借以解决经济需要的手段。

　　我们结婚后，雪枫同志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一天不读书，不看报，就好像生活中丢掉什么东西似的。3年来，读书计划，读书心得，是雪枫同志和我谈话的经常话题和通信的主要内容。有一次，收到雪枫同志一封信，一开头就要求我祝贺他，原来是他在百忙之中，仅用了几天的业余时间，就通读了《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信中告诉我，他计划在一年内读完《列宁选集》、《辩证唯物论教程》和马克思的《资本论》。还说，在这一段时间要少读杂志，集中精力钻研马列着作，要我预祝他成功。他说过，知识之在我，向来是如饥似渴的。有时在给我的信中，还表现了那种抑制不住的愉快。他写道：“怡然自得之时，即为文章写就，名着读完之日，快哉！快哉！”此外，雪枫同志对古今中外的军事名着，以及文学名着和文艺作品，也是津津乐读的。《孙子》13篇，他几乎能篇篇成诵。《苏联红军战史》和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他都反复阅读，从中获得教益。至于鲁迅先生的着作，他几乎读了一大半。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和曹禺同志的《日出》剧本，他都认真阅读。读后还感慨地写信给我说，想想安娜和陈白露的遭遇，更促使人们向往革命，特别是妇女们！

　　雪枫同志爱书如命，身边除两床旧被和几件旧军衣外，各种书籍是他的宝贵财富。有一次他在给我的信上说：“从上海寄回一大批书，琳琅满目，令人神飞。鲁迅的三十年文集，全部摆在桌上，朋辈一来，即争相翻阅，此中大有乐趣。此外如巴金的《家》、《春》、《秋》，以及《子夜》、《大地》、郁达夫的代表作《论语与做人》等一大堆。书报一到，在我，等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正因他爱书如命，托人给他刻了两个印章，一个是“书有未曾经我读”，一个是“有书大家看”，盖在他的藏书上。不少同志到他那里借书。他常说，共产党人必须学习各种知识，才能干好革命事业。正因为如此，他对部队指战员的文化、政治学习非常重视，有时，他还到部队检查干部和战士的学习笔记。有一位红军干部告诉我，雪枫同志曾经亲自帮他学文化。他常写信给雪枫同志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雪枫同志给他回信时，都把来信中的错别字以及标点符号，改好寄给他。在回信中还教他如何读《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他说，自己文化水平的提高，是雪枫同志教育的结果，雪枫同志对抗大四分校和淮北中学都很重视，常去这些学校作报告，有时还到抗大四分校讲课。他多次去《江淮大学》看望师生，还给他们作形势报告，对学校师生的政治思想教育和生活安排也非常关心。在抗大和江淮大学学习过的同志，对雪枫同志都有着深厚的感情。有位领导同志告诉我，雪枫同志对干部的教育是：要求工农干部知识化，知识分子干部工农化。四师工农干部和知识分子干部都能互相学习，团结得很好，雪枫同志在二战和抗战时期，为党培养了大批的优秀干部。

　　雪枫同志不仅重视部队的文化、政治学习，对新闻工作和文艺工作的重要性也是很了解的。在部队东征之前，他就注意物色人才，筹备《拂晓报》和“拂晓剧团”的组建工作。创办《拂晓报》花费了他大量精力。有关党中央重大决策内容的报道和编排工作，他都亲自过问，有时还要看报纸的清样。不少社论他亲自执笔，对发行工作也十分重视。他亲自创办的《拂晓报》，曾被党中央誉为一份“办得好”的报纸。雪枫同志热爱“拂晓剧团”，不仅对团员的思想教育和文化学习，给以极大的关注，对演出工作也给以具体指导。“拂晓剧团”在部队和人民群众中，享有很好的声誉。《拂晓报》和“拂晓剧团”在当时都成为对敌斗争、教育人民的有力工具。根据地的人民都称新四军第四师为“天下文明第一军”。

　　五

　　“我们忠诚坦白之对于爱，一如我们忠诚坦白之对于党。”这句话是雪枫同志在1941年送给我《斯大林传》时在扉页上写的赠言。于是它便成了我们夫妇间共同生活的政治基础。我们恋爱之初，雪枫同志就表示过，我们是革命的伴侣，为了共产主义的事业，让我们在革命征途中，互相帮助，互相鞭策，互相鼓励，共同前进。三年的婚后生活证明，雪枫同志是这样要求的，也是这样实践的。雪枫同志对我这个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的年轻共产党员，在各方面的教育和帮助抓得是很紧的，要求也是严格的。雪枫同志不仅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良师益友。

　　首先，对我的思想改造，雪枫同志是十分重视的。对我的缺点，他常常从剥削阶级家庭的影响谈起，又常常给我讲党的斗争历史和中外名人的成败事例，以及他个人待人处世的体会。雪枫同志认为，一个人如果骄傲自大，就必然在工作中突出自己，久而久之，党的观念就淡薄了，群众的伟大作用也就看不见了，其结果不仅党的事业会遭受损失，自己在政治上也必然会掉队的。他要我认真学习党中央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和整顿“三风”的有关文件。1943年，我参加了整风轮训队的学习。在整风运动中，雪枫同志要我一定抓住思想上存在的主要问题，批判种种不正之风，深刻分析它的阶级、社会、思想根源，并应对症下药，提出克服办法。他看了我的整风反省材料，是不满意的。他认为我写的整风反省材料本身就充分说明了我的文风、学风是很不端正的。平时他对我写的文章、日记、书信的不良的文风也提过尖锐的批评。他在谈文风的一封信中写道：“……首先，我说你的文风就不正。前天我在你的日记本上题了八个大字：多记事实，少发议论。大概尚未引起你的注意和深思！你的日记和信往往以发空谈议论为多，使人读之不着边际，结果变成了短篇论文集，而不是日记了。你再检查一下你的日记和信吧！我认为你和中央的精神是相违背的……因此，我要求你再读五遍或十遍毛主席的《反对党八股》。”雪枫同志在指出我的文风不正的种种表现之后，又帮助我分析了文风不正产生的根源，同时还提出了克服文风不正的办法。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谈过，要多接触实际，要深入活生生的日常生活、工作生活、组织生活、与群众打成一片的生活中去。有了生活的积累，思想上就不会感到空虚，写起东西就不会使人感到枯燥无味。雪枫同志认为，深入群众和脱离群众，深入生活和脱离生活，一定会在学风、文风上表现出来。这不仅是写作的根本问题，也是思想改造的根本问题。为此，他总是利用各种机会和场合，对我进行启发和诱导。只要我们见了面，根据不同时期的工作重点，他就要跟我谈党的建设、政权建设、减租减息、生产互助等方面的情况，对我工作中出现的恩赐观点、包办代替、工作浮漂等等缺点，又总是提到党性的高度，方针政策的高度，群众观点、群众路线的高度，抓住我思想方面的主要毛病，耐心地进行分析，帮助我提高认识。雪枫同志还要求我对政治养成浓厚的兴趣，要我养成刻苦好学的读书习惯，并对我是否天天读报也要做认真的检查。他在给我的信上常谈国内外、边区内外的政治军事形势。他说，一个革命者不关心、不了解世界和国家大事，是无法进行工作的。

　　雪枫同志经常介绍马列主义着作和文艺书籍给我看，并要我写笔记和心得，坚持记日记，学习写文章。在他的鼓励下，我所写的几篇小文章，他都认真替我修改，并跟我谈了许多练习写文章的方法，甚至连我写给他的信上的错别字，以及文理不通之处，他也具体指导，从未放过。他说，一个革命者必须有高度的政治文化修养，既善于实事求是地解决日常工作问题，又能说会写，这样才能把革命工作做好。他对我的学习无恒心、学习不刻苦，是很不满意的，批评也是最多的。

　　在同志相处和待人接物方面，雪枫同志对我的帮助也是不小的。他常告诉我，对同志、对战友，要襟怀坦白，作风正派，诚恳热情，谦虚谨慎。对自己的不足之处，要多作自我批评。特别是平级或下级的同志，更要多多尊重他们。为了对我进行具体的帮助，他经常打听别人对我的反映，听到好的，他就热情鼓励，听到缺点，他就及时批评。有一次，他的警卫员对我有意见，他就要我找那个同志谈心，以诚恳的态度向他作自我批评。我们每次回司令部，他首先要我去看炊事班、饲养班、警卫班的同志们。他认为，根据我的家庭出身和当时所处的地位，能否平等地对待这些同志们，是一个值得经常注意的问题。因此，他对我这方面的教育也是抓得又多又紧的。

　　我和雪枫同志婚后的生活虽然是短暂的，但他在各方面对我的教育和帮助则是很大的。遗憾的是我当时的觉悟太低，对他的帮助和教育往往是领会慢，行动迟，效果差。每念及此，我的心情就沉重起来。因此，几十年来，我尽力以雪枫同志生前的教导来鞭策自己，努力为党多做工作，做好工作。回顾自己一生经历，我水平低，能力弱，对党对人民没有什么贡献，我扪心自问，对党是无愧的。雪枫同志的儿子彭晓枫，为继承父亲的遗志，也在为我军的建设努力做出自己的贡献，借以告慰父亲于九泉。

　　雪枫同志离开我们以后，他的革命业绩、崇高品德、革命情操，一直在熟悉、敬佩、热爱、怀念他的战友和人民中间传颂着。雪枫同志的墓园建在江苏省泗洪县半城镇。河南省镇平县，他的家乡，建有彭雪枫纪念馆。河南省夏邑县八里庄，是雪枫同志牺牲的地方，也建有纪念馆。安徽省宿州市建有彭雪枫公园和纪念馆。这些纪念馆地都是对后人进行爱国主义和革命传统教育的阵地。

　　每年清明节期间，泗洪和洪泽两县的有关单位和人民群众都要为雪枫同志扫墓。在雪枫同志诞辰90周年之际，豫皖苏三省的老同志们在当地的雪枫同志纪念馆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

　　有关雪枫同志的书籍已经出版了好多种，各地的报刊杂志也发表了一些纪念他的文章。

　　雪枫同志离开我们已经58年了，至今仍然活在人民心中。

　　200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