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色恐怖中坚持斗争
    作者:蔡向群                
    (  一师分会  )                
来  源:    《铁流·22》                日  期:    2012-08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在全党上下庆祝之际,不由得想起我在新中国解放前白色恐怖中的历历往事。我原名蔡余庆,后在“文革”中改名蔡向群,1924年7月出生于江苏泰兴蒋华的一个雇农家庭,我父亲深受地主剥削和地方恶霸欺压之苦,下决心供我上学,好让我长大后有个出路。小学毕业十四五岁,想升中学,家里经济上难以负担,父亲送我到黄桥镇一家广货店当学徒。这是一户小资本家,有时也让我上柜台卖货记账算账,大部分时间是洗菜、烧火、做饭、洗衣服,无偿劳动,干着妇女活,吃的是剩饭剩菜。老板的三个儿子,经常欺负我,老板娘知道后总是骂我打我。我在这家商店受尽老板的欺压剥削。正在这个时候,新四军东进,1940年解放了黄桥。我听说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是为被压迫、被剥削的人民求解放的军队,便萌发了参加革命的思想,但年龄小,新四军不久又撤出黄桥,我受不了资本家的压迫剥削,不辞而别跑回家。

  抗战时参加革命

  我从黄桥回到家,跟着父母种田地。不久我听到泰兴唐家港办了一个补习班。以后知道这个补习班是共产党办的。在学习班上,有一组织叫“青年解放团” (党的外围组织),周文凡老师动员我加入,为了翻身求解放我参加了这个组织。因为我的学习、工作积极,被选为代表到分区参加总团成立大会。1943年8月总团长周白帆介绍我到本县参加行政工作队,我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1944年底在七圩镇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配合江防民兵截获伪军物资船。1944年秋,我从行政工作队调到七圩镇担任民校主任。当时,我虽是搞社会教育工作,镇里也发给我一支步枪,除了日常社教工作外,经常和七圩镇的游击队和武装民兵在一起活动。1945年夏的一天下午,我们七圩江防民兵发现江面上有三艘铁壳船(不是军舰),一条拖船拖着两艘物资船,我配合江防武装和一部分民兵,分乘几条木船,向伪军船只挺进,猛烈开火,拖船很快甩掉物资船,轻装逃跑。我们立即登船,船上留下军需物资,如毛毯、衣服、手表、食盐等。我们把贵重物资装进木船,食盐全部让群众运走了。接着当地组织派我带上几个武装民兵,将缴获的物资押送泰兴县独立团,团长赵容接见了我们,并奖给我一套衣服,一双皮鞋。

  当乡长惩奸反霸,进行土改。日本投降以后,家乡得到解放,乡里没有干部,组织上决定把我从七圩镇调回本乡(原庆丰乡)任乡长,解放后改称宋桥乡。1945年下半年我任乡长后,有一个地主原是伪乡财经主任,他对我说:“你年轻,没有经验,困难很大,需要得力的帮手。”他想伸手混进我们乡政府,我说我虽年轻,但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所以一定能干好,我就这样把他顶回去了。我当乡长不久,县里派来了惩奸团,我积极配合县里派来的工作人员调查排队,对恶霸势力进行严厉的打击,大长了人民群众的志气。1946年又进行土改,使群众受益更多,我们党与群众关系更为密切。为坚持斗争打下了群众基础。

  解放战争中往返征战

  在敌人的包围中坚持斗争。1946年为适应对敌斗争需要,几乡合并,我任蒋东乡乡长。这时反动派趁我军主力北上向我们解放区大举进攻。我们蒋华区地盘小,20平方公里左右,西边有长江封锁,有天星桥据点,东边有大河和公路封锁,三五里就有一处据点,北边有敌人大生桥据点,东北有重兵把守的泰兴城。敌人先后占领了毗卢、新市、张桥、天星桥、河湾、千手观音堂、唐家港、蒋华桥等,据点林立,最多时有十多处。我乡处在敌人的包围中,是全区乡镇中处境最恶劣、最危险的乡,离敌人据点最近的地方只有几百米,敌人不但白天到我乡骚扰,而且经常夜间到我乡追捕乡干和游击队,因此,我们开展工作相当困难,为了不让敌人发现我们,白天往往是沿着小河的沟坎上走或走小路。夜间住宿有时要移驻几个地方。住的是又矮又小的茅草棚,有时地方小,睡在灶旁边,腿伸不直就伸进烧火的锅膛里或干脆睡在牛棚顶上。从不脱衣服,枪支当枕头,处境非常危险,生活非常艰苦。

  当时敌人经常来我乡抢劫,一次正好我乡游击队在李家垡战斗中获得一挺机枪,我们用机枪向敌人猛烈开火,敌人以为是主力部队来了,被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跑,为了逃命鞋子帽子都跑丢了,我们这次追击,鼓舞了群众的士气,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李家垡侦察战斗记。我记得李家垡战斗的最后一次侦察。根据敌人晚上移营要走的几条路线,我组织游击队和部分基干民兵天黑隐藏在路边的树林里、竹园里、庄稼地里,敌人发现不了我们,我们可看清敌人。敌人经过我们埋伏的路线,多少人,多少机枪,多少步枪,多少子弹(多少箱),数得一清二楚。为了查清敌人夜间移营地点和岗哨位置,我们又伏地爬行,直到弄清情况后,抢时间,边走边跑几十里路,到我军靖江团驻地汇报。团部听了我的汇报,情况明、决心大、立即在当夜行动。1946年12月31日,深夜两点,由我带路,部队急行军到敌人驻地,赶了几十里路,只用两个小时。我军接近敌人据点时,敌人正在熟睡,我军冲锋班走在前面,个个手持冲锋枪,跑步前进,对准敌人猛烈扫射,有些敌人被惊醒还没摸到枪,就被我军生擒了,大约15分钟左右,我军就全部消灭了敌人,击毙敌中队长、顽镇长等人,生俘60多人,缴机枪两挺,步枪49支,短枪两支。部队走后,我们乡游击队打扫战场又获得捷克式机枪一挺,子弹百余发。这一仗打得很好,速战速决,伤亡少,收获大,我军指战员指挥有力,英勇善战,侦察正确,也是一个因素。

  闯过敌人一道道封锁线——北撤。1947年春,敌人在蒋华区的据点增加到16处之多,环境十分险恶,我们难以坚持,组织决定一部分人南下到苏南农村或到上海找关系隐蔽,一部分人北撤,我是北撤的一个。在3月中旬的一天,泰兴城的敌人调集重兵,在路北实施“血洗清剿”、“拉网合击”、“三角合击”,多路围追我县独立团区乡武装游击队和干部,我县团武装部队开始反击,冲出了敌人的武装包围。虽然突围成功,但由于敌众我寡,这次我县团区乡武装和地方干部遭到很大的损失。据说伤亡和被捕的有几百人,县团政委、县委书记叶梯青光荣牺牲,县长张鹏举被捕。我们乡里的老百姓听到谣传说,我们在这次大扫荡中都被敌人打死了,其实我那天已安全转移,跳出敌人扫荡圈外,脱离了危险,继续北撤。在那寒冷的3月脱光衣服渡过通扬运河,女同志由男同志架过河,闯过姜曲海公路线,到达海安县。我在海安休息了几天,又通过通榆线到达台北(现大丰县)编入原苏中第一军分区教导大队二队学习。

  参加攻打广陵镇。我们北撤干部在教导队学习3个多月,由于形势好转,地委决定向南线进军,恢复阵地。我记得那年九月初,原苏中第一军分区南线支队决定攻打南线广陵镇。出发的地点是泰县境内的一个村庄,要经泰兴一个大县,要闯几道封锁线,才能到达南线靖泰县广陵镇,路程约150余里。因为是向敌后进军,白天不能行军,要利用夜间行军。为了抢时间,必须在天亮之前四五点钟时赶到敌人据点周围,趁敌人熟睡之际攻打。那天下午4时吃完饭,整理行装,每人身上背上1支步枪,4枚手榴弹,上百发子弹,还有2.5公斤米袋(吃饭用的),加上自己的被褥日用品等约15公斤左右。下午5时出发,我们急行军约11个小时,接近敌人据点,发起猛攻,摧毁敌人碉堡数座,毙俘敌70余人,缴枪70余支,后因天已快亮,我军迫击炮失灵,敌人死守一个碉堡,我军主动撤出战斗。撤到花园庄一带休息不久,正在吃中午饭,泰兴城国民党县长吴侯率领县保安队配合省保安队以及区乡自卫队700多人南窜至丁家桥一带,到了我们驻地附近,县靖泰独立团立即还击,激战至深夜,歼敌100多人,缴获武器一批,击退敌人后,又走了几十里路,撤到路北休息。这次长途行军打仗,连续两夜一天,行程200多里,饭吃不好,觉睡不好,还要连续作战,我深深体会到我军是一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过得硬、打不垮的部队,没有党的领导,没有军队就不能赢得革命的胜利。

  打回老家去。1947年11月26日,我们盼望已久打回老家去的时候终于到来了。这一天夜间靖泰独立团和泰兴独立团分两路向蒋华区进军,北路让我给泰兴独立团带路向蒋华区挺进,当夜就先到达我老家宋桥,在那里停了一会(任务在身,没有回家),在我乡抓到了顽乡长。在港岸乡活捉了顽乡队长和伪连长,缴获了短枪1支。接着到蒋华镇烧毁了敌人的据点。我们北路一共活捉了顽乡长、顽乡队长、伪连长等10多人。南路向西挺进的靖泰团在二圩埭歼敌20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8挺,长短枪180余支。两路进军,一夜解决了8个乡的土顽,烧掉8处敌人据点。从此我们又可以站稳脚跟,我仍回原地宋桥乡继续坚持斗争。

  单枪匹马发动群众。在我离乡半年间,敌人实行了反动的血腥统治,捕捉枪杀了我乡村干部民兵6人,抓了我们的干部家属又打又罚,还乡团、地主恶霸对广大贫苦农民进行复田清算。在我乡周围几个乡,如原蒋华镇镇长、指导员陈洪勋,杨克勤,原观尧乡指导员陈锁章,港岸乡长李增福,三阳乡队长丁雨仁等先后被敌人杀害了,因此这几个乡都缺少主要干部,所以,我的工作不仅是负责原来宋桥乡的工作,还要经常到这几个乡工作,也是由于当时环境险恶,不能只固定在一个乡工作,这样做有利于扩大工作和斗争的阵地,有利于对敌进行穿插斗争。在敌人的白色恐怖下,群众恐慌思想很严重,担心我们再走,敌人来了再受苦。乡里的干部死的死,走的走,就只有我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开辟工作虽然困难,但我反复向群众宣传大好形势,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很快把乡村干部编制健全起来,把民兵组织起来,打开了工作局面。

  战时六次虎口逃生

  (1)乡亲掩护,刺刀下脱险。这是1946年2月的一天早上,驻守在泰兴城的国民党军26师分两路向我驻守在送子桥的区队奔袭,机枪声、炮声震耳欲聋,子弹、炮弹向我们猛烈发射过来,我们区队仅20多人,敌我力量悬殊,武器装备也很差,边打边退。由于敌人的奔袭,我方区队指导员章涛等人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了。我当时身患天花体力很差,行动不便,走了一段路就走不动了,只好隐藏在老乡家。这家老乡是李老奶奶和她的女儿,因敌人炮火很猛,她把我当做她的儿子,用被子裹着我的病体,躺在地上。当敌人冲进了我在的这一家时,三个敌人用枪上的刺刀对着我的头部胸部,查问我是什么人,李老奶奶说“他是我的儿子,有病从上海回家养病的”,当时因我满脸黑疮疤和老奶奶的掩护才得以脱险。

  (2)张园夜间遇敌,巧妙转移。1946年冬,我时任宋桥乡乡长,宋桥乡因为紧靠蒋华镇,是敌人常到的地方。一天夜间,我带了一个通信员张恒如,还有乡财经刘超伦到张家园子,派人找乡指导员曹宏谟安排工作,约好在张家园子村东头河坝上见面。我让带枪的通信员张恒如在坝河南放哨,我和刘超伦在河北坝头上等我们要找的干部。大约一刻钟,我们见到前面有人来,误认为找指导员的人和指导员来了,我手拿驳壳枪想问是哪一个,在我身旁的刘说,不能喊,人很多,有皮鞋声、还有手电筒的光。这时敌人从坝上往河南走,我当机立断隐藏在河边的树林里,敌人从坝上走,离我只有两米,我看清了敌人,敌人未发现我。敌人到了河南发现我的通信员,并立即叫喊有新四军,端着机枪扫射,我就爬到河边的高粱地里,脱离了危险。

  (3)我出前门,敌进后门。1946年夏,为了开辟财源,税务部门要求我们乡武装游击队配合他们到敌占区找商人缴税。一天晚上我们到敌占区皂角树找一个商人征税,敌人常出来活动,我们警惕性高,不便久停就走了。这一家是前后两进房屋,我们刚出前门,敌人就进了后门,当时我们相互都没有发觉,第二天那里群众就议论,误认为我们是“联合行动”,事后回想起来感到是非常惊险的一幕。

  (4)宋桥遇敌,摆脱险境。我家住宋桥,离泰兴城5公里,离天星桥据点3公里,离张家桥据点5公里。东西北三面临敌,当时敌人经常是上午下乡奔袭我们活动的地区进行扫荡抢劫,下午三四点钟归巢。一天下午三四点钟,我带了乡游击队到我家住的边境村工作。那时我们游击队有一支日本造的三八式枪,在当时来说,游击队是很少有的,一般都是汉阳造,老套筒枪。为了显示这支枪的威力,我们在宋桥向敌人统治区方向打了几枪,哪知附近有还乡团、土顽自卫队,敌人从东、南两个方向包围我们,向我们猛烈开火,子弹不断从头顶上、身边飞过,把地里的土层打得飞飞扬扬,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们边打边撤,敌人截断了我们往南的退路,我们就往西向天星桥据点方向走,从一条敌人不注意的空隙地带冲出敌人的包围圈。

  (5)敌围追我出圈。1946年夏,为了搜集泰兴城敌人的活动情报,我到宋桥找一个还乡团家属到泰兴城去找他丈夫向我们提供情报。因宋桥地处边境,紧靠敌人统治区,敌人常来骚扰,不能久停,就约她到印家里院、陈家岱找我。由于环境恶劣,我时刻提高警惕,所以不固定一个地点,以防当地坏人告密和敌人突然袭击。真是不出所料,我先到陈家岱一个姓丁的家,停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个村,我刚走出这个村,还乡团、土顽自卫队就把陈家岱包围了,挨户搜查。当知道我到的这一家后,把这一家床底下、橱柜里、水缸里搜查一遍,未发现我,知道我已离开村庄,就向南打枪追扑,虽然火力很猛,但我已脱离险境到了比较安全的村子张家园子。

  (6)在蒋华桥遇险冲出包围。1948年1月1日上午,我和原蒋华区副区长李金生带了几个游击队在蒋华桥街上了解情况。为时不久,泰兴城出发的反动派的军队和当地还乡团自卫队把蒋华桥包围起来。我们发觉后,找路突围,好在我们路熟,往街西南的一条小路上冲出去了,敌人的机枪、步枪向我们猛烈射击。我先走一步,脱离险境,跟我在一起的老战友、老同学、老邻居李金生同志头部、身上多处中弹,光荣牺牲。我们安葬了烈士,安慰了家属,化悲痛为力量,拿起枪来继续坚持斗争,为牺牲的烈士报仇,讨还血债。

  在白色恐怖下,在敌人包围中,在敌人据点林立的恶劣环境下,是由于党的领导,政策好,抗日胜利后,及时进行惩奸反霸,接着进行土改,让群众扬眉吐气,得到了实惠,改善了生活。群众就拥护党,支持我们的工作,在危险时掩护我们,为我们站岗放哨,在生活困难时,给我们做饭洗衣。这就是党教导我们的,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加强与群众的密切联系是胜利之本。

  1948年,我军开始由战略进攻转为战略决战,需要扩军。我当时在中共蒋华区委任宣传科长,组织动员参军,我也带头报名,全区参军人数多达260多人。靖泰县组建新兵团,我区200多人编为整一连,四四编制,我任指导员。县委送新兵团到华野某部收编,新兵分别编人正规军各团。此时,苏北解放了许多城市,需要入城干部。经组织安排,我任指导员,带着刚参军的几十名原地方干部,转到原泰州地委到党校学习城市工作。几个月的培训我学到了不少知识。被调到地区银行工作,后来从地区银行调到北京农总行,一干就是五十个春秋直到离休。

  (一师分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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