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九三七年“七七”芦沟桥事变后不久，在我党的大力推动下，国共合作抗日的局面形成，结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九月间，中国共产党代表董必武同志由延安来到湖北。董老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也是辛亥革命元老，在湖北威信很高。他到湖北以后，国民党湖北省政府民政厅长严重（字立三，董必武同志辛亥革命时期的朋友）首先跑来拜访，商谈如何合作抗日问题。国民党军统特务发现了，就警告严重说：“共产党的代表刚来，你就去找他，今后当心！”严重害怕了，从此不敢再同董老来往。

　　第二个来找董必武同志的是国民党湖北省建设厅长石瑛（字蘅青，也是董老在辛亥革命时期的朋友，曾任国民党南京市长、铨叙部长），他吸取了严重的教训，在一天夜晚秘密地来访董老。董老同石瑛讨论了今后如何合作抗战，特别是如何利用建设厅这一机构作些抗日救亡的有益工作。石瑛反映，建设厅有一个农村合作委员会，由他兼任主任委员。这个委员会的任务是训练农村合作干部，组织农村合作社，发放农业贷款，发展农村经济。他对董老说，现在国民党政府训练出来的一批农村合作指导员，只知做官，不能做事，希望用共产党的办法训练一批农村合作指导员，通过组织农村合作社，发放农业贷款，发动群众抗战。他打算办这样一个训练班，请共产党派人领导。石瑛的建议，得到了董必武同志的支持。

　　石瑛回到建设厅，不谈与董必武同志会谈的经过，只一般地提出征求办农村合作训练班的办法。当时建设厅棉业改进所所长杨显东建议：训练班可请李范一具体负责（李也是董必武同志辛亥革命的老朋友），因为李现在汤池办农村改进实验区，开设有碾米厂、榨油厂、织布厂、供销合作社，略具规模，与当地群众有一定联系。此人曾任国民党安徽省建设厅长、陕西省教育厅长、湖北省建设厅长，现在是湖北省建设厅农村合作委员会的委员，办训练班由他负责，最为适宜。杨显东还建议：训练班必须由共产党派人领导。石瑛反问：“你有共产党的朋友没有？”杨答有（据杨显东以后谈：他当时并没有共产党的朋友，只知道董必武同志是共产党的公开代表，如去找他，一定会得到支持的）。石瑛同意了杨显东的建议。杨即约同孙耀华（当时系中国农民银行农村贷款部主任）于十二月初去应城县汤池找李范一，把上述意见一一提出协商，并提议将训练班的地址就设在汤池。李范一本来与石瑛交厚，自己又是农村合作委员会的委员，加之对国民党政府训练出来的农村合作指导员只拿钱不做事有些不满，所以要他负责办训练班，很乐意接受。只是对请共产党来具体领导一条，表示犹豫。后经杨显东、孙耀华的解释说服，李范一终于同意了。

　　杨显东、孙耀华在征得李范一的同意后，连夜赶回汉口。在长江埠到汉口的轮船上，他们拟定了一个办训练班的初步方案，一上岸，就去向董必武同志报告。由于这事石瑛早已与董必武同志谈：妥了，当然得到董必武同志的支持。

　　董必武同志把派人去汤池领导训练班的问题交中共湖北省工委解决。湖北省工委考虑到，办汤池训练班的目的主要是：为在日寇西进后，坚持敌后游击战争准备干部，派去的人不仅政治上要过硬，而且要懂军事。考虑当时工委宣传部长陶铸同志是黄埔军校五期的学生，他去最为适宜。于是工委决定派陶铸同志以共产党员的公开身份，去汤池领导农村合作干部训练班的工作。

　　二

　　陶铸同志去应城县汤池以前，就在武汉主持招生工作。由于党组织的动员，报考的学生很踊跃。十二月中旬，第一批学员由陶铸同志亲自率领乘专轮到达天门县的皂市，步行八华里即到汤池，其余的学员也陆续由武汉来了。

　　陶铸同志在开学以前，与李范一商量，成立了训练班领导机构——训练委员会，由李范一、陶铸、杨显东和第一期教员中的某些同志为委员。训练班对外由李范一向湖北省建设厅农村合作委员会负责，训练班的具体工作由陶铸同志领导。

　　湖北省建设厅农村合作委员会农村合作事业指导员训练班，第一期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二十日正式在应城县汤池开学。这一期学员共六十余人，均系全国各地流亡到武汉的大学毕业生、肄业生。参加这期教学工作的，除李范一先生以外，均系党内同志。教学内容有政治、军事、合作业务等课。训练期为一个月。

　　训练班第一期于一九三八年一月二十日毕业。当时没有马上分配工作，编为几个小组，分别到应城县城关区及应城县所属之长江埠、巡检司、田店、陈家河、杨王岭等处实习。实习内容主要是在农村进行调查研究，为发动群众组织抗战作好准备。

　　第二期训练班开学时间，与第一期训练班毕业为同一天。这一期学员也是六十多人。学员的来源，仍然是各地流亡到武汉的大学毕业生和肄业生。另外，这一期还吸收了一批旁听生。

　　第二期训练班于一九三八年二月二十日毕业，连同第一期毕业同学，统由湖北省建设厅委任为农村合作指导员。由于训练班的地址在应城县汤池，主办训练班的人又是应城县李范一，所以农村合作工作的重点也放在应城。应城一县共派有五个合作组，每组八人左右，其他为天门、京山、安陆、汉川等县，每县一个组，每组十余人。

　　训练班第三期开学时间，也是与第二期毕业同一天。这一期的学员来源与一、二期略有不同，因为第一、二期学员毕业后在各区实习时，外省来的大学生因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不易与群众打成一片。所以这一期除了吸收一批流亡到武汉的大学生外，还着重吸收了一大批当地的知识青年。因此，第三期学员较多，共一百一十多人，编为四个队，其中一个女生队。我是这一期开学时参加教学工作的。这学期的课目除与上两期相同外，还开了一门游击战术课。第三期学员在学习期满后，在应城县各合作组实习数日，一律委任为农村合作指导员。

　　训练班第三期毕业后，由于人员增多，工作范围扩大，就在组织上进行调整，把原来在应城县工作的若干同志抽出来带领第三期部分学员到鄂西荆门、远安、宜昌、恩施、建始等县开展工作。另外抽调第一期的六位同学和三期毕业同学二十余人，由李华和我率领到武昌，准备分别到鄂东、鄂北两地区开展工作。我们到武昌后，石瑛发现我们只二十余人，力量不足，就要我们在武昌再办一期，人数定为一百人左右，一切经费由建设厅负责，并选定武昌“中正路”（即今之解放路）一百二十号为训练班地址。我们一方面把随同前来武汉的同学二十余人组织起来，开始筹备工作，一方面报告汤池训练委员会。陶铸同志接到报告不久，就亲自到武昌来领导。

　　这一期训练班我们通常称它为汤池训练班第四期，人数约一百人。其中除吸收一批流亡武汉的大学生外，还吸收了一批延安抗日军政大学、陕北公学毕业的同学。他们参加训练班受训，主要是为了取得湖北省建设厅的委任，以便于取得进行抗日救亡工作的合法身份。

　　这一期训练班是四月中旬开学，五月中旬毕业。毕业前。同学们还去青山区实习约一周，以后就分赴鄂东、鄂北两地区开展工作。

　　三

　　我们在武昌筹备训练班的同时，汤池训练委员会也开始研究筹办汤池临时学校的问题。办临时学校的目的仍然是为了培养抗日干部，准备日寇西进时，坚持敌后抗日游击战争。特别是汤池训练班的毕业同学到各县开展工作后，对于有志抗战的青年，影响甚大，他们纷纷要求来汤池学习。这样，为了解决有志抗战的青年的学习问题，办汤池临时学校也很需要。在酝酿期间，曾经准备办临时大学或临时中学，以后考虑到大学、中学都有文化条件限制，会使一批工农青年因文化水平低而不能入学。所以，最后决定办汤池临时学校，只要是有志抗战的青年，不管他是大学、中学或小学文化程度，只要年龄志趣适合，均可接受入校。

　　汤池临时学校的经费，主要靠募捐解决。学校大多数教员，都是由一、二、三期的毕业同学担任。他们有建设厅农村合作指导员的名义，每月可以在建设厅领生活费，所以经费开支较少。教职员与同学们同食同住，生活简单朴素，每人每月三元伙食。大家生活得很愉快。

　　汤池临时学校，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四月初开始接收新生，在汤池附近的夏家庙成立第一队。不到一个月，学员人数骤增至七、八十人。于是另辟校舍，在夏家庙南数里九龙庙建立第二队。不久，九龙庙住不下了，又在夏家庙北一、二里的龙溪（彭家祠堂）建立第三队。这三个队，每队经常保持学员八十余人。学习内容主要是政治、军事和战地救护。九月以前，党的领导仍然是陶铸同志。九月中旬陶铸同志被迫离开汤池后，由中共鄂中特委领导。特委书记杨学诚同志住夏家庙主持。

　　临时学校没有规定毕业期限，只要工作需要，就将学员中比较坚强的抽出分配工作。主要是充实各县农村合作组。另外，红安七里坪新四军第四支队留守处办的训练班需要学员，我们也从临时学校动员一批同学去学习；国民党西北军八十六师需要干部，经过董必武同志的同意，也派去了一批同学；国民党张自忠的部队办随营学校，我们通过统战关系，动员了二十余名同学去参加学习。此外还不断地介绍临时学校同学去延安抗大和陕北公学学习。

　　汤池临时学校除向上述各方面输送干部、学员以外，到十月初被迫解散时，夏家庙、九龙庙、龙溪三个队还有学员近两百人。估计在临时学校学习过的学员，至少在三百人以上。

　　四

　　汤池训练班和汤池临时学校是通过董必武同志的统一战线活动，打通石瑛、李范一的关系办成的。陶铸同志认真执行了党的统一战线中独立自主，又团结、又斗争的政策。所以这个训练班和学校办得很成功，对于鄂中抗日救亡运动的发展，武汉外围敌后抗日游击战争的发动和新四军第五师的创建都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通过办汤池训练班，在鄂中建立了党的组织。训练班开办前，鄂中各县没有党的组织。只是训练班开始时，陶铸、曾志以及其他教员和学员中几个党员组成鄂中特别支部。通过这个支部，在训练班六十多名学员中发展了一批新党员，在应城地区把过去有党的关系的同志加以清理，同时也发展了一批新党员。后来训练班第一、二期同学分到各县工作后，也发展了党的组织，先后成立了党的县委。为统一领导并成立了中共应城中心县委，一九三八年八月在应城中心县委的基础上，成立鄂中特委，统一领导鄂中各县党的工作。杨学诚同志任书记。从此以后，鄂中一带的群众抗日活动，在党的统一领导下，蓬勃地开展起来了。

　　汤池训练班和临时字校，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二十日正式开办，到次年十月被迫停办，前后不足十个月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党克服了重重困难，在鄂中一带播下了革命种子，为以后开展游击战争准备了六百余名干部，这是汤池训练班和临时学校的丰要成绩。而这成绩的获得，又主要是认真执行了党中央所制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