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梨影的烽烟往事 |
| 作者:吴江凯 |
| 来 源: 《铁流·24》 日 期: 2013-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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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国庆,杨浦区某高层普通民舍。 “欢迎凯凯来我家做客,国庆快乐!”91岁高龄的耄耋老人宋梨影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打开房门,笑吟吟地招呼我进门。宋老边招待我坐下,边递来一本已写满十多页文字的小本子,她说,为了此次访问,她连着几天都未好好入睡,每晚都抽空整理些有关过去的故事。 有人说“往事如烟”,其实不然。当我拿起这本满载着宋老回忆的小本子,仿佛自己也回到了老人曾经历过的那段充满着战火纷飞、阶级友爱、革命信念,以及美好追求的纯真年代。清晰如昨的往事,恍惚间历历在目,不由令人感叹“往事并不如烟”。 “我是浙江慈溪人,1921年8月20日出生在当地浒山镇西外宋宅。刚诞生那天,父亲便给我起名‘宋美鹅’,他希望我能快乐地成长,但在当年的历史背景下,想要作个普通的百姓并不容易。”一口清茶饮过后,宋老即拖着浓重的浙江乡音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跟随着她的思绪,连时钟亦宛若回拨到半个世纪之前的那段燃情岁月…… 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入侵中国,中华大地满目疮痍,宁静的浒山镇亦未能幸免。“记得有一次,我路过日军岗哨,当时我还是小女孩,站岗的日本兵想戏弄我,我不肯,结果对方就用枪托狠狠地敲打我的小腿。我边哭边爬起来,孰料鬼子却无动于衷,甚至看着我还哈哈大笑。”宋梨影说,从那以后她就希望能参加一支打鬼子的队伍,赶走日本兵。 1943年3月,20多岁的宋梨影惊讶地发现,浒山镇一些民宅的外墙上贴上了有关抗日的宣传标语,从“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到“我们不愿做亡国奴”,再到“中国人应该团结起来参加抗日”“青年人团结起来一同保家卫国”。望着这些抗日标语,原本已对国家前途充满忧虑的宋梨影忽然感到无比振奋。她留意观察后发现,在浒山镇张贴这些标语的是几个年轻人,他们大约每隔一天就会出来“活动一次”,并且每次贴标语的时间均在半夜。 宋梨影没有想到的是,尽管自己已经非常得小心,但那些张贴抗日标语的青年仍旧发现了她。“别怕,你是宋伯伯的女儿吧?”对方问道。“是的,我爸就是卖织布的宋帮兴。”宋梨影怯怯地回答。“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和我们抗日的在一起不怕吗?”对方再次追问。“我怕什么,我恨日本鬼子,我也想抗日,但不知道该如何抗日,你们是真心抗日的吗?”或许青年们早已暗中观察着宋梨影,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一名青年对宋梨影说:“我们欢迎所有抗日同胞,如果你想抗日,三天后的凌晨4点,带着三匹织布,在镇上小茶亭见面。” 三天后,宋梨影带着从家里拿来的三匹布,趁着黑夜静静地守候在小茶亭。4时刚过,便有一名女同志走了过来,并用手指向前方指了一下:“不要多言,等会儿有人来买布,每匹布你卖给他3元。”顺着该女同志手指的方向,宋梨影看到夜色中有一男一女。“当时我很害怕,当我走过去以后,对方就问我买布。在问清价钱,并结完账后,对方让我跟他们走,并说‘你不是卖布的,你是来打鬼子的’。后来我才知道,3元一匹布其实就是接头暗号,而陌生男女中的女同志就是四明山三五支队后方医院的徐原基医生。”宋老淡淡地说。 在和宋老交流时,我留意到她家茶几下的那张黑白照片,相片上共有五个人,宋老说,这些都是四明山三五支队后方医院的同志,她的革命历程最初正是从后方医院开始的。 “我到达四明山三五支队后方医院大约是1943年3月,当时医院设在‘任家溪’一个小庙中,我去的时候医院内住着几个我们的同志,看到他们我很激动,这些都是亲人啊!”宋老说:“到了后方医院,李莎(陈永贞)同志就跑来接待我,她在问清我的籍贯和姓名后说:‘好啊,我们的队伍又增加了一个新同志,太好啦!记住,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可不是娇气小姐呀。’从那天起,我就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宋梨影’,我希望多灾多难的祖国能尽快摆脱帝国主义的蹂躏。” 自从加入了四明山三五支队的后方医院,宋梨影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医疗护理知识,并通过多救治护理伤员来达到抗日救国的目的。在吸纳了宋梨影进入后方医院护理团队后,医院指导员朱堪同志多次找宋梨影交谈,要求她“在抗日的部队里坚定革命的信念,要有顽强的意志、严格的纪律和救死扶伤的精神,做一个合格的革命者”。为帮助宋梨影尽快成长,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李莎像一个老大姐一样,向宋梨影介绍着后方医院的情况,并时常传授有关医疗护理的各种知识。 “当时,棉花、酒精、内服药等医疗物资都非常稀缺,由于黄纱布、绷带非常罕有,因此我们会将用过的纱布反复消毒后再重新使用。”回忆起当年的后方医院,宋老坦言:“当时的医疗条件较之当下,简直是天地之别。”她补充说,四明山三五支队后方医院由徐康年、李莎、李垦、李怀琴等共产党员在1941年建立,整个医院以“浦东支队”为基础,医院所有的药品均从地方上购买,而医疗器械则多为自制,譬如“医用镊子”由“竹筷”制成,“医用探针”则由竹子做成,手术室也多为简陋的小庙,“尽管如此,但我们的革命热情却从未停歇,只要能多救治一名伤员,就等于为抗日大业做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 1943年六七月间,日军对浙东新四军根据地进行了扫荡。为保证后方医院的绝对安全,组织上决定将医院转移到位于深山冷岙的“梅岭地区”。为躲避日军的扫荡和巡逻,医院搬迁工作均在夜间进行,在翻山越岭的过程中,许多女同志的手和脸部都被荆棘划伤了,甚至医院的炊事员也连人带厨具滚下山去。“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所有的同志都没有吭声,革命的信念和抗日的热情促使我们继续向前。”到了梅岭地区后,当地的小庙被改建成新的后方医院,虽然条件异常艰苦,但医院仍尽最大努力保证所有伤员的营养,以至于医护人员只能啃“竹心”充饥。 1944年12月,后方医院又再度搬迁至“晓岭村”,由于当地有大庙及祠堂,因此医院可以将轻重伤员分开治疗。宋老说,“晓岭村后方医院”当年安置了逾百名伤员,医院还按病情将伤员分别安置在不同的护理区,“此后一直到抗战胜利,我们的医院逐渐辟出不同的病房,包括头部、胸部、躯干部等多个诊疗区,同时还建立了传染病区”。 宋老回忆,由于新医院的占地面积扩大了,因此除浙东地区的伤员外,医院还安排了来自浙西的伤员。“浙西方面的同志,每次会送来七八名伤员,最多时每次送来10人。由于路上要应对陡峭的山路和敌人的封锁,因此送一次伤员往往需要十天时间。”她说:“因为条件太差,很多伤员送来时创伤口面积很大,不少人的伤口已经出脓并生出了蛆。为治疗这些伤员,我们在处理伤口时格外小心,为重伤员换一次药,医护工作者往往要跪在地上1个多小时。”她还记得,当年有个叫陆剑英的同志因腿伤被送来医院,后来这个一口宁波话的同志在痊愈后留院当了一名会计。值得一提的是,闲暇时帮伤员们“捉虱子”也成了后方医院医护工作者的必修课,尽管医护人员也因此受到了“虱子”的侵袭,但他们依旧乐观,甚至还将恼人的“虱子”戏称为“革命虫”。 晓岭村后方医院传染病房,当年主要安置“天花病毒感染者”,由于种过两次“牛痘”,宋老便主动向李莎同志提出“希望组织能派我去照看那些患天花的同志”。“天花病人的显著特征是头大、脸上红肿。”宋老说,为避免病人因抓痒而弄伤自己,她时常用消过毒的纱布将病人的双手包裹起来,并自制盐水为他们消毒。用她的话说,“我将这些伤员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况且他们都是自己的同志,照顾他们理所应当。” 1945年12月18日,宋梨影在山东肥市光荣入党。新中国成立后,宋梨影被组织上送去第二军医大学深造,并开始系统性地学习“医疗护理”专业。此后她远赴福建南京军区总院,担任妇产科副主任,1980年离休前她是上海市“控江医院”的支部书记兼副院长。 (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浙东浙南分会供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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