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抗 江抗(中)
    ——江抗成长的故事
来  源:    《铁流·24》                日  期:    2013-06
  

  六、神兵夜袭浒墅关

  浒墅关是江南重镇,离苏州只有12公里,离无锡也只有20多公里,是沪宁铁路和京杭大运河的要隘。早在明朝嘉靖年间,倭寇、海盗也曾把这里作为关隘设卡,遭到了我们祖先的痛击。日寇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占领苏州之后,在浒关火车站设立了据点,驻有一个30多人的警备队。浒关周围还有黄埭、枫桥、望亭等据点,水陆交通便捷,通讯网络顺畅,武器装备优良,敌人自恃无恐。江抗为了配合茅山根据地反“扫荡”作战,为了激励苏南东路军民抗日的斗志,决定在沪宁线上选个合适地点,狠狠打击敌寇。指挥部准备奇袭浒墅关。

  假扮兄妹探军情。江抗东进到梅村,有一批进步青年从上海、无锡、苏州等地来参军,被分配到政治部服务团或到机关、连队工作。其中有一位服务团的女团员,叫李关玉。她原来是苏州枫桥小学的教师,对浒墅关比较熟悉。她在浒关小学里还有一位过去的同事,叫徐双林,是一位有爱国心的青年,徐双林的妻子还是她的结拜“小姐妹”。她可以利用这个“小姐妹”和“妹夫”的关系,到浒关活动。指挥部了解到这种情况,叶飞、乔信明亲自找她谈话,并决定派一位得力的作战参谋周达明和她假扮兄妹,以小学教师身份,到浒关侦察敌情。周达明过去在上海做党的地下工作,在剧院里当过舞台设计,能文能武。这“兄妹”俩拿着假良民证从无锡鸿声里坐小船到吴县东桥镇,稍作休息观察,拎着书包雨伞步行到浒关,在小茶馆楼上坐定。李关玉到徐双林家,约他到茶馆喝茶。周达明和徐双林见了面,向他宣传抗日救国道理并说明来意。徐双林听了非常兴奋,并说自己在学校里是打篮球能手,鬼子兵常邀他到据点里赛球。他介绍了当地日伪军数字和情况,并当场画了一张据点内外的草图。周达明拿到了草图,表示还想到实地亲自看看。徐双林陪他设法沿车站一带细察了一番。周达明核准了草图,留李关玉在徐双林和“小姐妹”家继续监视敌情,独自回到梅村指挥部汇报侦察结果。

  炸弹声中捣兵营。6月24日傍晚,部队从鸿声里一带冒着细雨,踏着泥泞路,向浒关前进。天黑后,侦察参谋周后荣带领侦察排先进入东桥镇,抓获伪镇长和巡警等五人。江抗指挥部立即在东桥镇展开部署,由一营兵分三路:1连去火车站东边,炸毁黄花泾铁路桥,阻止苏州援敌;3连去火车站西边,炸毁白潭尖铁路桥,切断无锡援敌来路;2连主攻火车站据点守敌。半夜里,2连在连长吴立夏、指导员吴立批带领下,摸进敌营房附近。守敌狂妄自大,戒备松懈。当晚又是据点旁一农妇家做佛事,许多鬼子兵去听过农家念经宣卷,在农妇家吃了斋饭,有的还喝了酒,醉醺醺地回到营房。黄梅季节,气候闷热,鬼子兵大都光着身子昏昏大睡。铁路边有两个哨兵,肩扛着枪,边走边浪笑说话。吴立批带领2排战士悄悄地随即跟进到车站月台边营房。吴立夏带领1排,迅速包围三间小木屋。机枪手王明荣架起机枪,将枪口对准木屋大门。3排则负责两边警戒。这些闽东红军老战士都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作战机动灵活、勇猛顽强。吴立夏摸到木屋门口一看,大门、窗户都敞开着,鬼子们睡得像死猪一样,有的鼾声如雷。他立即向屋里扔了两颗手榴弹,这是发起进攻的信号。一时间“砰!砰!”“哒!哒!哒!”枪声大作,雨点般的手榴弹连续向屋内扔去。吴立批听到第一声爆炸,和二排立刻向月台边营房里扔出手榴弹。房内的汽油桶也被炸得燃烧起来了,整个车站变成了熊熊的火海,鬼子被烧死、炸死了许多。这时候同时出现了两个险情:一是有几个鬼子跳出窗外,疯狂反扑;一是车站岗楼上敌警报铃响了。跳出来的鬼子,其中一个就是警备队长大丸内,这家伙光着膀子,手舞大刀,面目狰狞,杀气腾腾。两个战士前去抱住了他,准备生擒他。他一口咬伤了一个战士的胳膊,一脚踢向了另一个战士的大腿。眼看无法活捉,一个战士只好举枪把他击毙。旁边还有两处鬼子兵和江抗战士肉搏,也被战士打死。周后荣带领的侦察排,在解决了东桥伪据点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浒关车站,看到车站岗亭上亮着灯,立刻把侦察兵分为两股,一股去干掉岗哨,一股进去打鬼子。岗亭外,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家伙立在哨位上。两个战士扑上去,一个按头捂口,一个抱腰踢腿。不料这“鬼子”身上突然发出一连串的铃铛声,原来是敌人用橡皮做的假人,鬼子鬼点子真多。铃声一响,岗楼里的4个鬼子立刻要去取靠在墙边的枪支。鬼子刚一挪动身子,抢先进入岗楼的侦察兵“砰、砰”几枪,将其击毙。

  主攻连的枪声、炸弹声响起,负责炸毁浒关东西段桥梁的连队立即动手,切断敌人来路。江抗三路担任攻击黄埭伪军任务,也立即发起战斗,伪军闻风而逃。

  虎口拔牙敌震惊。浒关一战,毙伤日军近30人,炸毁铁路路轨100多米、路桥两座,俘伪军、伪警等数人。江抗排长陈阿德牺牲,伤数人。李关玉在浒关镇小学,第二天听到人们纷纷私议:“这是共产党新四军主力部队来了,打的真痛快!”无锡、苏州一带老百姓奔走相告:“新四军真厉害,来无影去无踪,是真正抗日的部队。”上海、香港好几家中英文报纸争先报道。《申报》引用《大美晚报》消息:“京沪铁路苏州与无锡间浒墅关车站,6月25日3时,有游击队袭击,该处日军悉被歼灭。游击队约350人,系江南抗日军,进行夜袭”;“游击队先清除哨兵5名,然后以火油灌于日军木屋,以手榴弹投入门内,木屋起火,尽毙日兵23人。该地唯有两名日兵,因入乡参加喜宴未归,遂得幸免。另据称,日军丧生约50名,因浒关为公路铁路上要镇,故驻有较强日军。游击队引退之前,纵火焚烧车站,拆毁铁道一段,使京沪线交通停止数日。”美国进步记者史沫特莱还专门为这次战斗写了通讯报道。新四军江抗敢于虎口拔牙,振奋了整个苏南,扬名中外,给日寇以迎头痛击。

  七、申明大义在太仓

  江抗夜袭浒墅关之后,紧接着由何克希率领部分主力,向太仓县境内前进,在太仓团结各界爱国人士,开创了统一战线工作成功的范例,保障了总指挥部和后续部队顺利挺进到上海近郊。太仓有不少坚持抗日、要求进步的人物,在我党我军直接影响下,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太仓县党组织和人民武装工作有了好的开端,日寇企图在太仓等地建立所谓“模范县”的幻梦也被破灭。

  抗日力量难施展。太仓沦陷后,国民党部队流散人员和各区乡人士自发组织了各种各样的游击队,其中主要有两支部队:一是国民党江苏省保安第4团(简称省4团),团长王士兰,当过盐工和海匪;一是国民党青昆嘉太等六县游击司令部第7梯团(简称7梯团),团长熊剑东,兵痞出身。他们以大鱼吃小鱼手段,逐渐吞并了太仓各地的小游击队。这些部队,抗日无力,扰民有余。国民党县党部和县政府也逐渐恢复活动,他们手里没有掌握兵权,是个空架子。书记长郑凤石、县长罗启祥,比较圆滑。我党地下工作的力量,未能形成。国民党“忠义救国军”等反动特务势力,也未能顾得上这个地方。省4团内部和当地一些抗日积极分子,在这种压抑沉闷气氛中,感到困惑苦恼。

  相见合作在厅堂。1939年6月底,江抗部队从常熟来到太仓,住在县南的岳王镇乡间方家桥。何克希住在该县第五区区长浦太福“妹夫”家。浦太福虽然身为国民党党员和区长,但是有抗日热情和正义感。他听说江抗这支队伍能征善战,刚刚在两次遭遇战、袭击战时大显过身手,而且对老百姓很和气很爱护,打心底里钦佩尊敬。他连夜跑到妹夫家里,受到何克希司令的亲切接见。何克希可能事先也了解了一点浦太福和省4团人员的情况,因此比较重视这位“统战对象”。浦太福满腔热情地向何克希介绍了有关省4团和地方人士的情况,而且很自然地成了妹夫家的半个东道主。第二天,何克希在方家桥一地主家(一说是浦太福岳父陈世勤家)大客厅里召开了一个各界人士团结合作抗日见面会。这次会面参加的人员有:国民党太仓县党部郑凤石、县长罗启祥、省4团政训处主任唐纳民。浦太福也应邀列席。何克希用他那浓重的四川口音,向大家阐述了我党我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说明部队东进抗日的任务。会面气氛比较融洽。郑凤石、罗启祥态度是“只求太太平平”,不得罪过境友军。浦太福也积极从中沟通。唐纳民原为我党老党员,失去了组织关系,在省4团对王士兰有一定影响。他希望江抗能派几个干部到省4团里,帮助训练、教育和整顿。江抗先后派了4名营、连级干部去帮助教育训练。因此,江抗东进往返经过太仓境内,和友军未发生过“摩擦”。

  鸡窝飞出金凤凰。江抗过境,大大振奋了唐纳民和一些抗日积极分子。省4团的副营长郭曦晨、连长李超等,原来对自己队伍里纪律败坏很有意见,又无可奈何,现在看到有了榜样,增强了信心。浦太福几次和从江抗派到省4团的同志接触,思想有了明显转变。江抗抗日救国爱民的模范行动,大大启发了浦太福的政治觉悟。浦太福是一位特型人物,有许多感人的生动的故事,我只能就我所知略作介绍。何克希1940年初从老江抗调到新江抗(沙家浜部队)任司令员,他心里还记挂着在太仓见过面的浦太福,也可能和浦太福有联系。当时我在新江抗政治部任青年干事。一天傍晚,部队在常熟太仓边境,离开宿营地出发前,他找我交代任务说:“你到太仓冯家桥,那里靠近常熟,可以发展为抗日游击区。那里有一位国民党区长叫浦太福,你要做好对他的统战团结工作。现在你就跟向导前去。”他给了我一支小手枪,我连夜跟向导经归家庄,天亮后到达太仓冯家桥。说也奇怪,我刚坐下不久,便有一位瘦长个子、脸稍黝黑的太仓人出现在面前。他自我介绍说:“我叫浦太福,是国民党员,这里的区长。我家出身地主,在上海当过打汉奸的特工队员。我赌吃嫖玩都经过,现在我决心要同新四军一起抗战到底。”我心里想,才见到面,他怎么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这么多事来?后来我知道,他家原在岳王花香桥,曾组织有10多人的岳王抗日自卫队。因为王士兰曾企图吞并他的自卫队,他投靠熊剑东部队。熊剑东在上海被诱捕当了伪军,他又只好脱离熊部。国民党专员说他“通新四军”,要逮捕他,郑凤石帮他开脱,说他是个“大炮”。他觉得不安全,从岳王转移到冯家桥一带。我在太仓工作约两个月,和浦太福一起,物色骨干,筹组青抗会、妇抗会、农抗会。1940年6月间,何克希奉谭震林之命,率新江抗2支队三个主力连,到太仓打击敌伪,一日三战。部队返回经穿山,发现敌伪正在设伏截击我军。何克希问我有什么办法把部队带出去,浦太福自告奋勇说:“我熟悉路,我带路。”部队沿小河边荫蔽绕过敌人伏击圈,安全返回常熟中心区。何司令在排以上干部会上表扬“太仓工作同志”,实际上是浦太福起的作用。后来我奉命回部队,在教导大队任指导员、副教导员,看到浦太福在2队当学员排长,跟年青学员一样吃苦扛枪行军作战。也才知道他动员妻子何真一起,带领自卫队员10多人参加新四军。他后来被谭震林司令调到身边当侦察参谋,表现出色。谭震林同志晚年到南京作报告,夏光同志去看望他,他还深情地问起:“当时有个姓浦的参谋,现在怎么样了?”浦太福后来是太仓县人民政府第一任县长,他密切联系群众,老百姓称他为“赤脚县长”。他平时嘻嘻哈哈,我只知道他因为两件事流泪痛哭失声过:一是看了歌剧《白毛女》,他说:“旧社会把我变成鬼,新四军把我变成人”;二是成为我党党员之前,因一时入不了党而苦恼。他是由新四军18旅旅部三位科长作为介绍人、由谭震林同志批准而入党的。他1979年病逝,太仓各地老百姓从几十里外自动参加悼念送别。

  八、火烧虹桥飞机场

  江抗顺利通过太仓,经昆山到达嘉定、青浦,开辟了苏州无锡地区和青昆嘉地区的联系通道。嘉定、青浦有我党江苏省委建立的县级工委组织,有嘉定吕炳奎、青浦顾复生同志带领的抗日游击队,上海党组织在两支游击队里加强了领导力量。昆山陶一球同志的抗日游击队,也有我党上海特科派人帮助领导。江抗进入这些地区作战行动,大大振奋了群众的抗日热情,震动了整个大上海。

  箭头直指沪近郊。何克希、吴焜率领江抗二路2支队、由常熟陈震寰同志率二路3支队和江抗三路,在昆山境内摧毁伪组织,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帮助陶一球整顿部队,然后经嘉定向青浦前进。当时他们手里只有从战斗中缴获的一本《中学生袖珍地图》,看看从昆山到青浦只差半寸长,搞不清到底有多少路程。敌人车船往返频繁。幸好有上海党组织及时派了两位地下工作的同志,同另外几位当地向导一起,把部队顺利带过吴淞江,和青浦游击队会合。当时当地每支抗日游击队都有一个自然形成的活动基点如:常熟有东塘市(沙家浜),无锡有梅村,昆山有绿葭浜,嘉定有外冈,青浦有观音堂。青浦县我党组织和顾复生部在观音堂乡间召开了军民联欢大会。联欢会盛况超过了江抗在梅村,晚间举行了提灯活动,狮子灯、兔子灯、五星灯和鼓乐齐出动。会后,何克希去上海,向江苏省委汇报工作。

  夜闯机场用火烧。江抗和青浦工委书记顾德欢及顾复生等同志举行联席会议。顾复生介绍,青浦有三大隐患,即:青浦东面的“淞沪游击纵队”许雷生部,青浦松江交界的“淞沪游击纵队”武老大部,紧靠上海西郊的“忠救军”姚友莲部。这些人无恶不作,有的经人牵线,和日伪勾结,有明显投敌动向。7月19日,由吴焜统率江抗和青浦3支队发起讨许战斗,在敌伪据点黄渡附近歼灭许部,缴获轻重机枪15挺、步枪200多支、俘敌200多人。江抗三路5支队教导员华企哲牺牲。许部被歼后,武老大销声匿迹,分散活动。姚友莲则倚仗“忠救”后台,继续向我方寻衅。7月23日,吴焜、廖政国率部分路反击,晚上一口气走了60多里,解决了姚部几股小部队,姚友莲逃之夭夭。廖政国带着侦察班和二路2支队五、六连走在前面,来到一个开阔、平坦、四周空荡荡的地方,问向导这是什么地方?向导说这是虹桥飞机场。大家听说是飞机场,都非常兴奋地要进去看看。廖政国和两个连的连长、指导员张锡能、蓝阿嫩、叶克守等商量,兵分两路,向机场当中的一幢大房子突击。他们顺利地俘获了十多名伪警察和伪职人员,缴到了十多支枪。当廖政国赶到大房子前,蓝阿嫩便好奇地向他报告:“房子里面尽是有玻璃的窗户。”部队长期在农村,打仗时也多半只和敌伪碉堡打交道,看到有玻璃的洋房,也觉得稀奇。紧接着,侦察员跑来报告,机场上停有4架飞机。大家忙着赶去看飞机。这时候,敌人已发现有动静,碉堡里的机枪开始向外扫射。江抗先头分队也向敌堡射击。廖政国考虑不能久停,便下令烧飞机,令部队迅速撤出。战士们打开了飞机旁的汽油桶,往飞机上浇汽油,点燃火苗向飞机和房子投过去,一时间大火熊熊冲向天空。至于究竟烧得怎样,据叶克守晚年回忆,当时只听到廖政国下令烧飞机,记不得烧毁的具体情况。据刘飞夫人朱一同志回忆,她当时在青浦工作,蓝阿嫩曾用在机场大房子里缴到的罐头想请大家品尝,打开来一看,却是一罐油印用的油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抗日热潮逐浪高。火烧虹桥飞机场的同时,叶飞率江抗总指挥部和二路1支队等部从常熟经太仓到达嘉定,在我党嘉定工委和吕炳奎密切配合下,巧擒嘉定地区反动武装“淞沪纵队第八梯团”头子邓敬烈,缴获轻重机枪40余挺、步枪700多支。然后叶飞率部到达青浦,部署嘉定、青浦地区联合行动。青浦、嘉定军民迎击了日伪多次“扫荡”。在反扫荡战斗中,江抗五支队支队长刘金林光荣牺牲。江抗总指挥部率二路回师常熟,留何克希、徐绪奎率三路继续在青浦嘉定行动,并派周达明担任青浦工委军事部长。江抗在上海近郊连续行动,上海邻近郊区的市民深夜里听到激烈的枪声、手榴弹声和小钢炮声,“新四军到达上海近郊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大美晚报》《中美日报》《申报》等中外报纸纷纷报导。香港、重庆等地报纸先后转载了“上海外国租界西面游击队袭击虹桥日军机场”的报导。上海我党地下工作的许多同志积极动员并带领进步青年参加新四军。江抗袭击虹桥机场的行动,政治意义和影响深远。粟裕、谭震林、叶飞等同志晚年回忆,都充分肯定了此行“给京沪之敌寇以直接威胁”。2011年新版《中国共产党历史》541页也明确记载:“1939年7月23日,江抗一部挺进上海近郊,夜袭虹桥机场,震动整个上海”。

  九、陈毅江阴谱华章

  江抗东进五个多月,部队由1000多人发展到5000多人,武器装备大大改善,每个班有一挺轻机枪,每个支队(营)有两挺重机枪,总指挥部还建立了两个重机枪连,调出支援新四军军部和兄弟部队的机枪近200挺。部队采取以老带新的办法,扩编为五路,不仅完成了争取“人枪款”的任务,而且帮助苏南东路各地建立健全了党组织,为发动组织人民群众抗日斗争奠定了良好基础。

  “忠救”加紧来挑衅。江抗的业绩振奋了东路人民,却引起了反共顽固派的震惊忌恨。江抗在黄土塘战斗中,即遇到日寇和“忠救”两面夹击。江抗痛击了日寇之后,不得不回过头来反击顽固派的进攻。日寇故意为“忠救军”网开一面,妄图坐收渔利。1939年9月下旬,江抗从常熟方向转移到江阴顾山南麓,遭到“忠救”1000多人袭击。部队指战员不顾夜行军饥饿和疲劳,一鼓作气攻占山头,顽军很快溃逃。江抗政治部主任刘飞和连排干部10多人负伤。江抗在长泾附近遭到从北漍下乡的日伪拦截,发生激烈战斗,毙伤日伪军10多人,向江阴继续西移。“忠救”正副总指挥俞一则、杨蔚率部从宜兴赶来,约2000多兵力部署于澄锡一线。江抗奋起反击,和顽军在白丹山、鞋山一带鏖战,挫败了顽军挑衅。

  全军悲恸悼将星。江抗继续在江阴境内转移,到达马镇、璜塘一线,又遭“忠救”突袭骚扰。侦察员报告,对方是“忠救”3大队章晓光部,是5支队袁亚承的嫡系,打伤刘飞和吴焜警卫员的就是这支部队。吴焜一听,怒不可遏,下令坚决消灭。他亲自带队捣毁对方一个修械所和歼灭一股伏兵。此时侧翼又响起了枪声,他带队搜索前进。部队抵达马镇附近,“忠救”顽敌从旁偷袭。吴焜在反击战斗中,不幸头部中弹牺牲。人们把他抬到周庄,含着满腔悲愤,把他安葬在定山东麓。

  吴焜,1910年生于四川万县一个雇农家庭,父母早亡,两个哥哥也因病夭折。他从小就在嘉陵江当纤夫,卖苦力,“吃的猪狗食,干的牛马活”。他也曾在地主家当过放牛娃,也因受尽折磨而逃出。四川军阀杨森部队有个连长,把他收留下当个勤务兵,后来改当司号员。杨森部队镇压农民、枪杀被俘的红军。他亲眼看到红军同志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在牢狱里听到红军讲革命求翻身的道理。在一次要处死一名红军同志的时刻,他帮助这位同志换上了杨森部队的服装,一起逃出川军军营,投奔了川东红军游击队。他革命意志坚定,作战勇猛机智,经一次次严峻考验而走向领导指挥岗位。抗战全面爆发后,他从延安抗大调到新四军六团任副团长。部队从皖南到茅山和东进以来,每次行军到宿营地,他总是不顾疲劳,先到村庄四周熟悉地形。一天中午,吴焜带部队驻在一个山坳小村里。狡猾的日寇头顶青稻草,一步步向我方哨位逼近。哨兵以为是一堆堆稻草。就在这时,吴焜偶然开门,发现稻草堆怎么会移动?他拿起望远镜一看,果然是鬼子,立即命令连长带领一个排控制小山头,他自己带另一部分人,用密集火力冲开一条血路,和小山头连队形成掎角。吴焜这时从司号员手中接过军号,亲自吹起冲锋号。敌寇受到猛烈反击,只好边打边逃回据点。每一次激烈战斗,战士们总是跟着吴焜高呼:“天红了,地红了,眼睛红了,杀啊!”许多同志说:“跟吴副团长打仗,只要听到冲锋号一响,就什么都忘了,只知道砍向敌人的脑袋了。”

  陈毅策马到江阴。吴焜同志牺牲,全军将士义愤填膺。作曲家何士德迅速谱了一首《反扫荡》歌。《反扫荡》歌唱遍了新四军部队:“反扫荡,反扫荡,延陵大捷血战繁昌。英勇牺牲的革命战士,壮烈殉国的吴副团长……”国民党第三战区顾祝同、冷欣一面继续诬告新四军“越界作战”,和重庆方面向新四军施加重重压力,一面加紧调兵遣将,由“忠救”和土顽武装紧追江抗主力。在此关键时刻,王必成奉命率老2团驰援江阴。叶飞、王必成分析了形势,决心要在定山一线和“忠救”打一仗,并已准备就绪。半夜里,他们接到陈毅电报,要部队立即撤出,集结待命,并告知即日来传达军部指示。10月上旬,陈毅骑着骏马,由老2团副团长刘培善陪同,带一个特务连赶到周庄定山湾。陈毅在军政会议上风趣地说:“你们十八路诸侯会师,部队是壮大了,但不巩固,军情紧急,大家发言要从简。”他听完汇报,接着传达了军部指示:为团结抗日,避免摩擦,经和三战区谈判议定,双方撤兵,我们不要和人家拼消耗战,应按谈判精神撤兵。陈毅在部队撤到西石桥后,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和全体军政人员会,引用战国时齐国将领田忌赛马的故事,耐心说明了江抗西撤为了保持有生力量,准备执行发展苏北的战略任务。江抗在西石桥召开了吴焜烈士追悼会,乔信民主持,陈毅致悼词。陈毅听说西石桥栗山有一所澄西中学,是不受日伪控制、独行其是的抗日中学,他兴致勃勃地骑马来到澄西中学,称赞这是江南敌后第一所抗日中学,向师生发表了演说,勉励师生坚定抗日革命理想信念,调拨200银元支助办学。陈毅的澄西中学之行,对师生影响至深。半年后,该校即有10多人参加新四军,有好几位同志为民族解放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

  陈毅在澄西,还亲赴利港江边,实地考察地形,选择江抗准备北上的渡口。他面对湍急奔流的长江,感叹国防要塞的衰落,展示江南人民遍地点燃的抗日烽火,激情满怀地赋诗一首:江阴天堑望无涯,废垒犹存散似沙。客过风兴敌惶急,军民游击满南华。

  十、火种犹留沙家浜

  江抗在西石桥,在陈毅直接主持下进行整编,共编成两个团:1团团长乔信民,政委刘先胜,参谋长廖政国,政治处主任李一平;2团团长徐绪奎,政委何克希,参谋长廖昌金,政治处主任杨浩庐。部队稍事休整后,由叶飞率领继续西移到丹阳以北长江里的扬中县,不久,与管文蔚“新四军挺进纵队”合编,简称挺纵,准备北上开辟苏中抗日根据地。江抗西移北上,苏南东路各地我党组织和抗日游击队又深感势单力薄,日伪和反共顽固派气焰嚣张。东路人民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盼望江抗能回来。

  伤员分布芦苇荡。常熟人民抗日自卫队原有后方医院,江抗东进时伤病员也大多在此疗养。常熟昆承湖与阳澄湖之间,方圆几十里,水村接芦荡,芦荡掩水村,港汊纵横,地形复杂,党和群众工作基础好。江抗部队行动频繁,西移时伤病员不能随军行动,后方医院只好留在常熟。后方医院有老六团的红军医务干部林震、梁玉贵和从上海党组织介绍下乡的盛立、张贤、赵熙、张力等医务干部,有从上海等城市下乡和本地参军的20多名护理工作同志,照料100多名伤病员。所谓后方医院,没有武装掩护,缺少必需的医疗设备和药物。日伪军和汉奸、特务、反共武装不断搜查骚扰,伤病员高度分散掩蔽在各处,有的在船上,有的在芦苇丛中,有时一天要转移好几个地方。医务工作人员不分昼夜轮流到各处巡诊,并要随时准备应付紧急敌情。从上海等城市下乡的女同志,大都要扎着毛蓝布头巾,围着毛蓝布短裙,打扮得像个农村妇女的样子。刘飞等同志伤势严重,急需手术。医务人员只好一面和本地群众在村外布置岗哨,一面用被单围着四周作为手术室,施行手术。医院没有消毒锅,用蒸笼代替;没有钳子,用竹筷削尖代替;没有夹板,用扁担,木片代替;没有热水袋,用砖头放在群众热灶膛里焐热、用破布包起来代替。几十名医护人员,几乎每人都为伤病员献过血。1939年12月27日深夜,因汉奸告密,昆山巴城据点日伪军数十人突袭横泾附近后方医院,伤病员和医务人员20多人被捕,伤病员章立、许冠生等8人牺牲。后方医院有一个被我军俘虏的日本商人高桥,因病住院,在住院期间受到我军优待俘虏、军民团结许多事例所感动。日军搜捕我方人员时,他想方设法帮助掩护,章立等同志因未及换下军装而牺牲,20多人被日军押到据点里,在当地党组织营救下,大部分被释放回来。高桥也曾到监狱里为同志们送日用品。

  共商大计在庙堂。10月中旬,上级派杨浩庐返回常熟,首先见到刘飞和因病在后方医院的6团作战参谋、江抗五路司令夏光,传达指示:“江抗主力为执行抗日统一战线,西移待命,留在东路的部队人员要配合地方党,重新组织武装,坚持原地斗争。”当地党和军事人员举行会议,地点在东塘市以西三里的破祠堂里,听取传达和讨论。当时苏南东路党的特委书记林枫因病未参加,会议由特委组织部长、代理书记张英主持。到会的有夏光、杨浩庐、常熟民抗司令任天石、参谋长薛惠民、常熟县委书记李建模、吴县县委书记翁迪民、江抗东塘市办事处主任蔡悲鸿。刘飞因伤口化脓、病情转重需转移上海治疗,未参加。杨浩庐原为常熟民抗政治主任和江抗2团主任,和大家都比较熟悉。大家在讨论中,一致拥护重建武装、坚持原地斗争。会议最后决定,成立江抗东路司令部(新江抗),由夏光任司令,杨浩庐任副司令兼政治处主任,原老6团组织股长在后方治病的黄锋为副主任。保留江抗东塘市办事处,主任蔡悲鸿。为巩固统一战线,新江抗委任阳澄湖地区游杂部队头头胡肇汉为副司令,委任地方抗日人士周嘉禄为参谋长。会议还决定,恢复常熟民抗活动,仍以任天石为司令,薛惠民为参谋长。11月6日,新江抗在东塘市附近召开成立大会,到会约60人,除了常熟地区领导人和做民运工作的同志20多人之外,只有一个特务排,这个排是以刚出院的10多名伤病员为骨干组成的,其中有吴立夏、张世万,叶诚忠等闽东老红军。

  北桥伏击赤帜张。后方医院出院的伤病员陆续补充到特务排,特务排很快发展到一个连。这个连,即后来人称“沙家浜连”,连长吴立夏。吴立夏从闽东到苏南,参加战斗数十次,大家说他身上有36个洞。他作战勇猛,指挥沉着,几乎每打一仗身上就添了几个洞,也常被送到后方包扎所治疗,很快又出院。缺少武器,夏光等同志就去做周嘉禄的工作,说服他把埋藏的一挺轻机枪和十几支步枪取出来。常熟是鱼米之乡,深秋正是新谷登场、湖蟹鱼虾丰收季节,日寇伪军常下乡“扫荡”劫掠,土匪武装也到处绑票抓人敲诈勒索。新江抗特务连在东塘市及四周乡镇和日寇打“麻雀战”,声东击西,在群众带领下,奔袭在李市一带危害乡民的土匪。为了震慑匪伪和安定群众情绪,新江抗从办事处取出部队西移时未及运走的200套军服,让东塘市周围乡镇常备队队员穿在身上,夜间和特务连一起在街市上行进,街头放上步哨,互答口令。新江抗用同样的方法,先后到太仓、昆山、吴县边境活动。老百姓纷纷传言:“江抗没有走,还有大部队在这里经过。”夏光等在当地党委积极支持下,做了许多统战工作和内部思想政治工作:稳住常熟南部的胡肇汉,不使其阻扰抗日;动员未及随老江抗西移的2大队殷玉如部重新取出武器,参加新江抗;动员常熟民抗6个常备队上升编为一个连。12月中旬,太仓保4团被日寇一击即溃,散兵游勇流落乡下为非作歹,王士兰逃到上海,唐纳民被歹徒杀害。3营副营长郭曦晨、连长李超收容80多人,在新江抗支援帮助下,转移到常熟,仍以保四团名义参加新江抗。至1940年初,新江抗已发展到4个连。上海党组织不间断地介绍一些进步青年到常熟,充实了江抗和地方民运工作的力量。新江抗政治部还保留了服务团,其中有老江抗留下的、从上海等城市下乡的男女同志近20人,部队的文化工作和战地服务工作比较活跃。1940年2月6日,新江抗又在北桥伏击了日寇汽船,日伪军被打落水数人,汽船急忙拖着伤兵逃遁。新江抗在群众中的影响日渐扩大。

  十一、洋沟溇岸试锋芒

  洋沟溇一战,是新江抗成立之初一次重大的战斗洗礼。新江抗充分继承发扬了铁军精神,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士气,大大激励鼓舞了苏南东路人民坚持发展抗战事业的信心。

  深夜宿营洋沟溇。洋沟溇在常熟东塘市西南约15公里,在阳澄湖的北边,属苏州吴县。这里虽说是一个村庄,有几十户人家,但许多人家之间是隔水相望。村子掩映在芦苇竹树中,地处偏僻,平日一片静谧。新江抗的活动范围四周不出百里,在敌伪据点之间穿插迂回。日寇不仅在陆上设立据点,而且在接近阳澄湖的巴城小镇也构筑了碉堡工事,布置了一个60多日本兵和10多名伪军的警备队,监视着常熟、昆山、吴县地区的动静。1940年2月6日,新江抗在北桥伏击了日寇汽艇之后,夜间乘几十条小船,经过几个小时的水上行军,来到洋沟溇。洋沟溇村民深夜里迎来了亲人,家家忙着腾出堂屋,捧出稻草,让战士们铺在地上安睡。2月7日是除夕,许多人家拿来鸡蛋、年糕等慰问部队。服务团员在黄峰带领下,忙着借门板、长凳和船帆,准备搭个简易戏台,在春节与乡亲们联欢。连队干部照常到村头湖边察看地形。村里大人小孩也都换上平日舍不得穿的新衣,有的敲起锣鼓,放起了鞭炮,门上贴起了新春联。老百姓宰杀鸡鸭,也送了些鱼肉给部队。部队官兵在吃年夜饭时也互相敬了酒。夏光一再吩咐:“大家不要喝酒太多了,要警惕敌人突然袭击!”

  血战一场斩敌酋。日军驻巴城警备队队长斋藤(译音藤一岛),嗜血成性,经常带领日伪军在阳澄湖及周边地区抓人,烧杀掳掠,狡诈狠毒,老百姓恨之入骨,咒骂他为“杀一刀”。“杀一刀”为了刺探江抗行踪,绞尽脑汁。据密探报告,江抗已到了洋沟溇,并打算在此过春节,情报属实。“杀一刀”自恃武器精良,急忙调动两只汽艇和一只小渔船,倾巢而出。日伪军乘汽艇和小渔船,深夜里接近洋沟溇。汽艇在离岸三里时便停机,偷偷地靠近村边小港汊。小渔船漂泊在近岸湖面上,缓缓移动。2月8日春节,天刚破晓,气候阴寒,湖面上笼罩着一层层蒙蒙的迷雾。新江抗各连战士照常换岗放哨,干部分工轮流查哨,部队和群众在睡梦中。第一个发现敌人的是保四团这个连的战士陈锦棠,他正在岸边放哨。但他是个近视眼,在小渔船靠岸、日军持枪荷弹登陆、距离他只有100多米的时候,他才看清。这时恰好连长李超在查哨。李超发现情况紧急,已来不及向上报告,立即鸣枪。夏光、杨浩庐等听到枪声,急忙起床奔向屋外指挥部队。特务连连长吴立夏带领全连,迅速占领附近小高地和屋角,掩护兄弟连队转移。敌我双方都是背水而战。日寇的机枪、步枪、小钢炮,子弹炮弹像雨点似的射向我方阵地,但因受到特务连和兄弟部队的反击和水网地形的限制,也难以充分展开和推进。我军官兵熟悉地形地物,打得坚决勇猛。当地村民房前屋后堆有土坯,是用来挡风或盖猪圈的。战士们便利用土坯、河坎做掩体,有的还爬上屋顶,居高临下抗击敌人。战斗呈胶着状态。我军不能撤退,敌人也恋战,双方几乎是逐屋争夺,一直坚持到中午。夏光同志在运动前进时,一颗炮弹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炸响,他仍沉着指挥。杨浩庐同志被敌人子弹击中胳膊,服务团员和群众忙着运送他和几位伤员到后方医院。特务连乘机派出一个排,悄悄地迂回到敌侧。战士们听到鬼子兵叽里咕噜在喊叫,一个手持指挥刀的家伙露着狰狞的面目。“砰”地一枪,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脑袋。他就是斋藤,这个杀人魔王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鬼子兵见指挥官被击中,生怕汽艇被击沉,怕断了归路,也急忙拖着尸体、伤兵,上了汽艇,开足马力,逃之夭夭。

  打扫战场又放舟。这场战斗,敌伪被击毙10多人,击伤10多人。我方牺牲指导员褚学潜等10多人,杨浩庐等负伤10多人。洋沟溇的春节在枪炮声中度过,村里许多男女和部队一起清理战场。入晚,新江抗司令部率四个连乘舟转移。经过这场战斗,苏常地区局面相对稳定,胡肇汉等地也不敢对我方轻举妄动。2月初,上级派老6团原3营营长陈挺来东路。陈挺刚从延安学习归来。临行前,陈毅找他谈话,告诉他苏南东路有很好发展条件,要耐心说服留在东路的闽东红军同志,安心工作。不久,上级又派何克希、吴仲超来东路,任命何克希为江抗东路司令,吴仲超为政委,夏光为参谋长,黄锋为政治部副主任。江抗东路首先编成一个第2支队,由陈挺任支队长。在北港庙、张家浜等战斗中,战斗力进一步增强。

  (江苏来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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