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行军

　　一九四七年二月

　　泰山积雪，沂水坚冰。

　　冲破黑夜，奋迅行军。

　　杀敌气壮，万众同心。

　　擒贼擒王，共祝新春。

　　赏析

　　1947年，解放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1月下旬，华东全军进行了统一整编，撤销新四军番号，正式成立华东军区、华东野战军和中共华东野战军前线委员会。陈毅被任命为军区司令员、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和前委书记。其时，蒋介石派其参谋总长陈诚到徐州指挥，制订所谓“鲁南会战计划”，企图迫使华东野战军在临沂附近决战。同时命令其在山东济南的第二绥靖区王耀武、李仙洲从胶济线南下，夹击我军。李仙洲率部于2月初进占莱芜。同时，原已反正的郝鹏举叛变投蒋，参加向临沂的进攻。面对此种形势，陈毅与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副政治委员谭震林商定，并经中央军委批准，决定主力隐蔽北上，求歼李仙洲集团。于是，在2月7日全歼郝鹏举部，生俘郝鹏举后，华野指挥部当即北上，于10日到达鲁山附近的徐北家庄。《雪夜行军》一诗，当是北上行军道上所作。

　　这首诗四言八句，是陈毅诗作中四言诗较短的一首。“泰山积雪，沂水坚冰”，西望泰山，白雪皑皑，途经沂水，天寒凝冰，点明行军所经沂蒙山区的景色道路。“冲破黑暗，奋迅行军”，既点明是雪夜行军，又寓黑夜即将冲破，黎明将至的光明前景。“奋迅”的“奋”字用得有力，既兴奋，又奋勇，说明行军部队的气势和迎接胜利的心情，并为诗的后四句作了引导。于是，“杀敌气壮，万众同心”，直接写出部队的士气和壮志，并以“擒贼擒王，共祝新春”作结。其时，正是新春元宵（是年2月5日为元宵节）前后。十多天后，2月21日发起莱芜战役，取得全歼李仙洲集团5．6万余人的大捷，并生俘李仙洲，为这首诗作了历史的证明。

　　此诗显示陈老总的将帅之才，统数十万之众，决战于泰山沂水之间，战必胜，攻必取。第一联写战场的地理环境和季节，诗意很浓。第二联写千里奔袭之势，战役转移之迅速，“奋迅行军”最为佳句，既言指挥之才，又显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三联写出革命军队之气壮山河，“万众同心”句表现出我军的坚强意志。第四联“擒贼擒王”，借杜甫《前出塞》“擒贼先擒王”句，预计战役成功。此役全歼敌军，活捉李仙洲，“擒贼擒王”比喻甚切。此诗在军事诗篇中，尚属少见。

　　示郝鹏举

　　一九四七年二月

　　教尔作人不作人，教尔不苟竟狗苟。

　　而今俯首尔就擒，仍自教尔分人狗。

　　赏析

　　郝鹏举是一个作恶多端，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他原是冯玉祥部军官，后投靠蒋介石。抗日战争中，汪精卫叛国投敌，他于1941年公开投靠汪伪政权，出任苏北李长江投敌后所编的伪第一集团军参谋长，积极参与策划在南通、海门地区的“清乡”活动。1943年被汪伪委任为伪苏淮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兼保安司令。11月任伪徐州绥靖公署主任。1944年1月，汪伪设立淮海省，郝任伪省长兼徐州绥靖公署主任。所部盘距在徐州一带，为虎作伥，作恶多端。多次与我新四军第3、第4师作战，屡遭我军歼击，日本投降后，他摇身一变，被蒋介石委任为国民党新编第6路军总司令。1946年1月9日，在我强大的军事实力和政治攻势下，被迫在台儿庄起义。我准其进入山东解放区滨海地区莒县，所部改称“华中民主联军”。1947年1月27日，正当国民党从南北两路大举向我山东解放区进犯时，他又叛变投蒋，任国民党第42集团军总司令兼鲁南绥靖司令，并即参与向我进犯。叛变时，竟然杀害了我军派去的联络员康宁等4人，将我派去的联络部长朱克靖押送南京向蒋介石献功请赏。朱克靖同志威武不屈，壮烈牺牲。2月6日，我军发起讨郝战斗，2月7日，全歼其所部于陇海线上的白塔埠地区，活捉了郝鹏举。陈毅接到战报后，怀着愤怒的心情，提笔写了这首《示郝鹏举》。

　　2月13日，郝鹏举被押解到临沂，要求面见陈毅。陈毅仍以宽大态度接见了他。新华社1947年2月26日曾播发了《陈毅将军面斥郝鹏举》的电讯，《解放日报》刊登了这则报导。

　　我主动放弃临沂后，郝鹏举被押解去后方，郝鹏举途中逃跑，被押解战士在追捕时击毙。

　　首句“教尔作人不作人”，《陈毅将军面斥郝鹏举》中有一段对话，陈毅说：“我在这里明白告诉你，对于你们拖走部队是料定了的，对于拖走后如敢反噬可迅速缉拿归案惩办也是早料定了的；我又可以告诉你，对于你们拖走部队时，竟捕杀我派去的联络人员，则出于我之所料，因为我不料人之无良竟到了这种地步！”郝鹏举俯首顿足叹息作答：“对于临走枪杀军长派来之联络员一事完全是禽兽行为……”这段对话可为郝鹏举“不作人”的确解。

　　第二句“教尔不苟竟狗苟”，“苟”有“苟且”、“苟合”、“贪求”等义。《辞源》：“苟者媮合之称，所以行无廉隅，不存德义，谓之苟且。”“狗苟言如狗之苟且”。《韩愈·送穷文》“蝇营狗苟”，比喻不顾廉耻，到处钻营。陈毅教示郝鹏举不要做毫无廉耻德义，只知投机钻营的人，而郝竟作了狗彘不如的人。

　　第三句“而今俯首尔就擒”，说明这是对郝被俘后的训示，对于郝的这一下场“也是早料定了的”。

　　第四句“仍自教尔分人狗”，郝鹏举罪无可逭，而陈毅仍赐予接谈，面予训示，教他分清人狗之别，教他知罪、认罪、服罪。

　　陈毅的这首诗，大义凛然，疾恶如仇。对反动卑鄙之徒，既加训斥冀其猛省，又是仁至义尽，不作不教而诛。既显示了我党我军的一贯政策，对确有改悔的反动军官，可以不咎既往，又对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者，决不宽容。这首诗足以振聋发聩，震慑狐鼠。诗风雄威，别具一格。

　　我国古代的诗论和文论，很重视和强调“气”。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篇说：“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鲜。”陈毅的《示郝鹏举》，正是这种大气磅礴的诗篇。贯穿于全诗的是一种天地的正气，一种无产阶级的正气。陈毅《送人赴泰州谈判抗日合作》一诗尾联：“凭君寄语强梁辈，摩擦自戕慎厥初”，正告国民党顽固派，不要自以为倚仗“强梁”，制造摩擦，破坏抗日，而不会受到人民的反击，也是正气凛然，表现了无产阶级的宏大气魄。这种诗，只能是出自陈毅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