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农红军在赣南、闽西开辟以瑞金为中心的中央苏区后，队伍越来越壮大。在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胜利地粉碎了蒋介石反动派发动的一、二、三次“围剿”，有力地歼灭了蒋军的有生力量，巩固和扩大了中央革命根据地。在这几次反“围剿”斗争中，罗炳辉同志任红十二军军长。十二军主要承担外围作战和牵敌的任务。在罗炳辉同志指挥下以游击战方式歼灭敌人，配合主力打了许多漂亮仗。罗炳辉的名字响遍苏区，威震敌胆，反动派对他咬牙切齿，恶意中伤，制造了许多谣言。红军战士和苏区人民都十分爱戴和尊敬他。

　　一九三三年底，以三师(瑞金模范师)为基础，加上十四师，成立了一方面军第九军团。炳辉同志任军团长，蔡树藩同志任政委，我调任政治部主任。从此，我和炳辉同志便直接工作和战斗在一起，直到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炳辉同志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了，他艰苦奋斗、英勇作战、襟怀坦白、光明磊落的高大形象依然留在我们心中。

　　一

　　罗炳辉同志是中央红军中的著名将领之一。他能谋善断，指挥有方，尤其是机动灵活的游击战术(罗辉炳同志常说的麻雀战)运用得最好，使敌人闻风丧胆。

　　还在第二次反“围剿”期间，一次，我军主力被敌人重兵包围，情况万分危急。这时，炳辉同志镇定自若。他带了一支小部队，机智神速地在敌人几个纵队之间四处穿插，吹号鸣枪，虚张声势，迷惑敌人。随即将部队带至山头上，敌人被搞得懵头懵脑，以为我主力在山上，便集中兵力向山顶猛扑。这个调虎离山计，使我主力安然脱险。罗部则被层层围困，情况危急，可炳辉同志不慌不忙，叫大家休息好。到夜里，他率部从敌人的空隙中从容地走出了包围圈。天亮后，敌人逐渐缩小包围圈，妄图将我军一口吞下，结果没发现一个人影，知道上了当，敌人气急败坏。正待调头撤退，却又被我主力反包围，敌人被杀得鬼哭狼嚎，伤亡很大。这次战斗，炳辉同志立了一大功劳。在全国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上，他荣获了一级红星金质奖章，这在当时是最高的奖赏。

　　炳辉同志作为一个军团指挥员，他不在指挥所里指挥战斗，而是到第一线指挥战斗。行军打仗，他带上号兵和警卫员，走在前边，及时发现情况，摸清敌人虚实，当机立断，从容指挥。战斗中，炳辉同志处处争取主动，能把敌人吃掉就吃个于净，吃不掉就甩掉，决不与敌人拼消耗，打则必胜，挨打的仗，他绝不干。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干“蚀本生意”。由于亲临前线，情况明，决心大，常打胜仗，所以大家称他“常胜将军”。

　　闽西有个高东战斗也打得好。这是九军团与闽西二十四师配合打的。敌方天上是飞机，地上是大炮，我们则是：少量的土枪土炮，筑了一点土工事。战斗开始时，敌人一个纵队从朋口猛扑过来，企图一举消灭我们。敌人用飞机大炮向我军阵地狂轰滥炸，我大部队化整为零，灵活隐蔽，使敌人摸不清底细。敌军轮番轰炸，只将石子泥土掀起滚滚尘烟，却怎么也炸不着我军。一阵轰炸后，步兵蜂拥而上，气势汹汹。炳辉同志见反击的时机已到，速下命令，战士们插上刺刀，跃出掩体，势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杀得敌人血肉横飞，大败而逃。那时不宜打阵地战，机动灵活的游击战术对打击敌人，消灭敌人最为有利。炳辉同志身体虽然高大硕胖，但在追击中，却总是跑在前面，动作迅速敏捷，不管石头、树桩、山沟，一跨就过。他步伐之快，很少有人跟得上他。美国朋友斯诺夫人在《续西行漫记》中给炳辉同志以“神行太保”的美称，就包含着他所率领的部队善于跑路，打游击的意思。这种比喻是很有道理的。

　　由于王明路线排挤毛主席在红军中的领导地位，实行“御敌于国门之外”，搞“以堡垒对堡垒”的错误战法，遭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不得不进行战略转移。一九三四年十月，红军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长征中，九军团担负着牵制敌人，掩护主力红军前进的艰巨任务。遵义会议确立毛主席在全军的领导地位后，革命不断走向胜利。党中央、毛主席率领红军四渡赤水，南渡乌江，佯攻贵阳，然后速进云南，甩掉敌人。中央把掩护主力红军渡乌江的任务交给红九军团。为了引诱和迷惑随之而来的大量敌人，使主力迅速过江，炳辉同志即率部北进，派出不少同志到各村庄联系，请老百姓给部队做多少多少人的饭，到处炊烟缭绕，敌误认我是主力，便死死咬住不放，从而使主力红军顺利渡过了乌江。

　　军委电令九军团星夜渡乌江跟上主力。我们急行军赶到江边时，桥已被毁了。在此关键时刻，炳辉同志与政委何长工同志召开军团党委会议，研究在与中央失去联系的情况下怎么办?决定另寻路线，往乌江西北方向前进。途经沙土镇，与追敌四、五个团遭遇，想甩掉敌人已属不能，炳辉同志当机立断，决心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他大智大勇、临危不惧，立即组织力量向敌反击。战斗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五点，有些新兵虽从未打过仗，但上了前线都很勇敢。敌人声嘶力竭地嚎叫着，黑压压一片，直向指挥所扑来，炳辉同志镇定指挥反击，带头冲锋，终于把敌人打退了。这次战斗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抓了不少俘虏，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干部战士的斗志，又一次打出了九军团的威风。

　　一些战斗，炳辉同志用些小计策瓦解敌人，以少胜多，以巧取胜。我们有一个侦察连，连长曹达兴同志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可惜牺牲得太早了。炳辉同志常给曹达兴布置任务，侦察连常伪装“中央军”，那些民团、土豪弄不清虚实，迎接我们，见面后相机行事，常在敌人措手不及时就缴了他们的械。

　　在猫场宿营，由于岗哨疏忽，突遭敌人夜袭，我们无准备，仓促应战。炳辉同志看硬拼不行，迅速指挥转移，敌人紧追不放，我们急行军千方百计甩掉敌人。在去纳雍的路上，碰到一个邮差，我们向他交代政策，经过做工作后，让他给我们带路。到纳雍民团住地，邮差即去喊门，民团一听是邮差的声音，便马上开了门。部队立即冲进去，敌人还没有清醒过来，我们一枪未放，就缴了一、二百人的械。

　　二

　　罗炳辉同志常说，人民是军队的父母。在任何时候，炳辉同志都十分注意红军与人民群众的关系，教育干部战士坚决执行革命纪律，忠实地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认真执行党的民族政策、统战政策和对待俘虏的政策。九军团所到之处，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得到了人民群众真心实意的拥护和爱戴，队伍不断发展壮大。

　　九军团进驻贵州湄潭，保卫遵义会议顺利召开。在此期间，干部战士坚决执行革命纪律，帮助群众做好事，向广大群众宣传我党我军的宗旨和政策，群众看到红军纪律严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处处为穷人做好事，都说红军是我们干人(当地土话，即穷人)的队伍，以物质上给我们许多支援。青年纷纷报名参军，一下就吸收了三百多名新战士。当时人多枪少，炳辉同志就鼓励新战士说：现在没枪发给你们，要枪只有到战场上去拿，同志们只要打仗勇敢，多消灭敌人，武器就有了。打仗时，炳辉同志叫老兵持枪打，新兵吆喝，一道前进，一道冲锋，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武器发给新兵，新战士很高兴，背上枪就更神气更威风了。

　　在瓢儿井，我们停留了几天。这是个苗、汉杂居的地区，环境艰苦，群众缺吃少穿，生活十分困难。我军决定发一批盐巴给当地群众。发盐那天，来了个妇女穿得花花绿绿的，一问是苗族，炳辉同志一见，就亲切地与她谈话，说：“我们是红军，是干人的队伍，是各民族人民的子弟兵。”告诉她：  “今天发盐巴，一般的发两斤，照顾一下苗族兄弟姐妹，人多的一家发六斤，人少的一家发四斤。”那苗族妇女领了盐，感激不尽，高高兴兴回去了，经她一宣传，又来了不少苗族群众，头人也来了。军团长盛情接待，问长问短，与他们的头人一起吃饭。苗族同胞很感动，都说，与这样的“大官”在一起摆谈，我们还是第一次，要是国民党的那些大官，我们看都不敢看。苗族同胞们跳起芦笙舞，唱起苗家山歌，军民尽情联欢。临走时又送了苗族群众许多东西，彼此依依不舍。

　　进驻云南东川(会泽城)，我军一枪未发。这是炳辉同志坚决执行党的统战政策的结果。部队进到东川时，炳辉同志用他在过滇军的特殊关系，与当地民团头目通话。围住会泽城后，城里打电话问：“是彭德怀的队伍还是罗炳辉的队伍?”我们说：“是罗炳辉的队伍。”并说罗炳辉有信给你们。民团头子知道罗炳辉的声誉，也知道他的厉害，回话第二天谈判。我们提出当天谈判，敌人却有意拖延时间。我们一面准备谈判，一面搭梯子准备攻城。敌人在我军的武装声威和政治攻势下，终于派出代表接受谈判，当天经过谈判，开了城门。红军开进城里，安抚百姓，开仓济贫，抓紧一切时间宣传党的政策和抗日主张。人民群众热烈拥护我党我军的政策和主张，青年纷纷要求参加红军，父母送子，妻子送夫，弟妹送哥的热烈场面十分感人，仅三天时间，我军就吸收新兵一千五百人左右。那几天，会泽城拥挤不通，热闹非常，广大劳苦大众脸上挂着笑容，他们与红军拉家常，亲如一家，比过年过节还要高兴。离开会泽那天，新兵集中在一起，送行的人很多，炳辉同志讲了话。他是云南人，讲话大家听得懂，加之语言朴素生动，新战士和老百姓听起来特别亲切。看着军团长破旧的军衣，又见他和蔼可亲的态度，老百姓都鼓励自己的子女说：这样的军队才真是我们干人的军队，这样的“官”带着你们去打天下，我们是放心的。

　　在战斗中，我军常抓到不少俘虏，为使俘虏弃暗投明，给俘虏予出路，炳辉同志十分注意党的政策，教育战士抓到俘虏不能侮辱、打骂。他常对俘虏讲话，说俘虏中多数都是穷人出身，不要替反动派卖命，宣传党的政策，启发俘虏觉悟，教育他们做好人。俘虏一看，军团长和战士穿的一样，和和气气，与国民党军官完全两个样。因此，许多人都参加了‘红军。在延安时，我问过一个团长是哪时参军的，他耿直憨厚地对我说。我是红军过金沙江后打东瓜坪时当了俘虏，坚决要求参加红军的。说完，我们都笑了。

　　我们通过凉山彝族地区时，遇到不少困难。由于反动军队残酷压榨和杀害彝民，彝民一看见军队就仇视。由于民族隔阂，红军过彝族地区就遭受阻拦袭击。经过反复地宣传党的民族政策，揭露反动派残杀民族兄弟的罪恶，特别是通过红军直接打败反动军队的事实，使彝民看到红军是为穷人的，这才慢慢接近了红军。在西昌北面的泸沽，我们跟川军刘湘部队打了一仗。敌军紧追不放，到泸沽时，炳辉同志指挥部队埋伏在河边的山头上。那地方是两叉河，大河水深，小河上面有座桥。追敌必须过桥，我军就埋伏在桥边，待敌过桥后我们就打，敌军前进不得，后退了，被我军打死打伤许多，敌团长也丧了命，还抓了一百多俘虏。彝民见抓到的人是欺压残害他们的反动军队，欢喜极了，认定了红军是自己的队伍，不少彝族青年参加了红军。

　　在行军作战中，炳辉同志很注重向导的作用，每到一地都要请情况熟悉的人作向导。红军所到之处，都为人民做好事，群众也十分乐意作向导，积极帮助找向导。原来的向导还未走'新的向导又选上了。老向导给新向导介绍红军官兵如何如何好，有的给向导介绍：  “这是我们罗军团长。”炳辉同志就满脸堆笑地与向导拉话，问这问那，把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然后请向导跟他一道吃饭。临走时把新老向导找在一起谈话，给他们钱和东西。新向导一看这情况，思想轻松愉快，乐意带路。炳辉同志认为，没有向导，我们就会变成瞎子，就要走些弯路，遭受不应有的损失。由于他对向导的重视亲近，所以向导都很敬重他。

　　三

　　自乌江与主力分手后，九军团单独行军几千里，到西昌与主力会师。在主力侧翼牵制追敌，掩护中央和主力红军北上，九军团作出了较大的贡献，受到了中央嘉奖。

　　到了西昌，九军团接替主力防守。向中央上交了几十匹骡马、几千块银元、几千两烟土。兵员不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两千来人。在礼州，总书记张闻天同志给我们传达中央会理会议精神。九军团攻下了天全后，周副主席亲自来天全慰问我军团干部战士，表扬和鼓励说：“你们九军团单独行军这么长，在后面掩护中央，掩护主力顺利北上，不但没有受挫折，还扩充了队伍，增加了钱粮。中央正缺马匹、钱粮时，你们就送来了，真是雪里送炭，你们干得好，有功劳。要继续保持和发扬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周副主席的勉励给九军团全体指战员以巨大的鼓舞。

　　战利品除了上交中央，战士们也都发了饷。到安顺场时，又分了一部分钱财给肖华同志的部队。肖华同志对炳辉同志说：“老九，你们抖得很呀!”兄弟部队也赞扬说：“老九，阔起来了!”九军团能取得这些成绩，与中央和军团党委的领导分不开，但作为军事指挥的罗炳辉同志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一九三五年六月中旬，我们翻越了夹金山。夹金山上坡陡弯大，山头上终年积雪，云雾迷漫。山脚气候炎热，山顶寒冷难耐，我军以坚韧不拔的顽强精神克服困难，终于翻越了大雪山。进入了松岗后，我们在那里住了三个来月。此间，中央召开了两河口会议、毛儿盖会议，决定一、四方面军分左、右两路军北上。我们九军团改为三十二军归左路军张国焘指挥，仍负责后卫掩护。进入草地到包座，张国焘野心已露，强令部队南下。此间，炳辉同志和九军团指战员经受了一场复杂、曲折和严峻的考验。最后，炳辉同志率三十二军与二、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终于到达了陕北。

　　四

　　人们都说，炳辉同志是员“福将”，在艰苦困难的时刻他总是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九军团领导班子比较团结，炳辉同志在军事指挥上起着主导的作用，他是一个很有军事才能的指挥员。

　　长征途中，炳辉同志常常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在松岗过去的一个地方，行军途中，一冷枪打来，炳辉同志骑的骡子嘴被打穿了，真险呀!再上去一点他就中弹了。可他若无其事，镇定异常。

　　部队打了胜仗他很高兴，我们也高兴。大伙聚餐庆贺，畅谈取胜的经验以及战斗中必须引起注意的教训。在贵州，我得到一只猴子，带他随我们长征。一路上大家逗着玩，解解疲劳，增添一点乐趣，大家都很喜欢它。到一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他叫人把猴子杀了，叫我去吃肉。先不告诉我，大家一边吃，一边谈笑风生，快吃完了，炳辉同志才笑呵呵地问我：“黄主任，今天我们吃的是什么肉?”我说品不出味，他说：“你看你那心爱的小伙伴还在不在?”我愰然大悟；那只可爱的猴子被杀了。弄得好气又好笑，回敬了他：  “军团长同志，你当了‘刽子手’了。”惹得同志们哈哈大笑，炳辉同志笑得比别人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