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司令身边
    作者:柴挺凯                
来  源:    《怀念罗炳辉同志》                日  期:    1981-06
  

  一九三九年起,我和史太富在罗司令身边当警卫员。以后,到抗大八分校学习结束,当了侦察队长,还是在罗司令身边。淮海战役中史太富牺牲了。

  淮南路东和路西(以津浦铁路划分)是我们的部队经常活动的地方,主要又是路东,那是新四军建立的抗日民主根据地。为了消灭窜扰我路西的敌伪顽,我们跟罗司令经常到路西打仗。

  罗汉下凡

  路西的复兴集、广兴集一带是我们的根据地,被李宗仁的部队占领了,对我们威胁很大,罗司令决定带部队把它夺回来。

  一九四一年冬天,首长率老八团、十团和教导队、学兵连去打。驻守的敌人是广西军一三八师等共七个团,双方兵力悬殊。老百姓耽心地对我们说:  “这么点人打人家那么多人,行吗?”

  战斗打响后,我们有一个团的政治处刘主任牺牲了。罗司令一听,火冒三丈,衣服一脱就要上战场和敌人拼。全体战士也要求消灭敌人,为刘主任报仇。由于罗司令能谋善断,指挥有方,这一仗只用了五个多小时,就消灭了敌人一个营的兵力,缴获了许多战利品。战斗结束后,罗司令叫把缴获的棉被等物分给群众。这次战斗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当地群众抗敌的斗志。路西的群众评论我们的军队是“福保神兵”,尊称罗司令是“天上的罗汉下凡”。

  关怀备至  严格要求

  罗司令对干部战士是十分关怀的,同时也对干部战士严格要求。到下面了解情况,他要看看战士的精神面貌。如果发现伙食不好,他就要立即把事务长叫来问情况。他对事务长说:“战士生活不好,就不能更好地打仗。”

  十三团二营有个黄营长,打仗很勇敢,首长很器重他。有一次,黄营长带部队在战斗中不慎损坏了民房,首长很生气,撤了他的职,叫他反省检查。过几天,首长叫我去看他检讨得怎样。我回来报告说:  “检讨得好。”他叫我把黄营长喊来。周参谋长问黄:  “你知道错了吗?”黄说;  “知道,我错了。”周参谋长问:  “服不服?”黄说:  “服。”罗司令说:  “损坏民房是什么行为?”黄说:  “土匪行为。”首长见他认识了错误,又决定恢复了他的职务,要他带兵打仗。黄营长就是这样,打仗十分勇敢,一打仗就少不了他,可是他总要犯点群众纪律,先后撤了几次职。有次战斗,黄营长负了重伤。首长得到黄营长负伤的消息后,立即就赶到医院看望。首长问长问短,叫他安心休养。临别时首长还开玩笑说:  “这一下呀,我看再也撤不掉你的职喽!”黄营长说:  “首长放心,我的伤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回来,打仗中犯了纪律,你还是撤我的职吧!”

  首长对德才兼备的干部是很器重的。我们师有个作战处长方戴阳,灵活能干,战斗前只要首长讲讲情况,他就知道要打哪里?这仗要怎样打?他根据首长布置的精神拟出的作战计划,送到首长那里,改动总是不大。有一次,罗司令和张劲夫、周骏鸣几个首长在一起提到方戴阳时,罗司令说:  “象他那样的指挥员,在我们部队要有个二、三百个就好了。”周参谋长说:  “老罗呀,你还想两三百?有五、六十也就不错了。”张劲夫同志说:“有二、三十也就好了。这样的指挥员真难得!”

  宫乃泉同志是北京一家大医院的有名医生,是个知识分子。抗日战争中,宫乃泉同志带着个外国医生来到了大柳营。那时候,根据地的生活很艰苦,他见陈毅、罗炳辉等首长都在大柳营,就说:  “你们能在这里坚持,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宫乃泉同志还带来了很多药品,解决了我们当时严重缺医少药的状况。首长对宫乃泉同志非常尊重,后来介绍他入了党。他们之间互相信任,互相尊重,关系处得很好。

  首长很注意军政干部的培养和提高,一部分在战斗和日常工作中锻炼,一部分送到抗大学习,为二师培养了很多人才,向全军输送了许多优秀干部。

  抗大八分校有一个中队都是老同志、长征干部,首长对他们的要求更严。有一次,首长到八分校看大家上操,见这个中队拖拖拉拉的,就问教务长冯文华同志:  “一中队为什么稀稀拉拉的?”并叮嘱冯教务长对他们这些老同志,也一样要严格要求,不能马虎。

  驻军休整时,首长很注意军容风纪的整顿。有一次,首长碰到特务营二连连长披了件大衣,没扣扣子。他把二连长叫住,问道:  “你那件大衣怎么样?”“不怎么样,刚发的新大衣。”“为什么披着,膀子不好吗?”“没有。”首长批评说:  “这象个兵吗?”连长马上穿好了衣服。他批评同志都是这样,只要你改了,他就高兴。他自己的军容风纪是很严肃的。春夏秋冬,不管穿什么衣服,风纪扣总是扣得好好的,从未见他披过衣服。

  每打一仗,首长都要作战前动员,战后总结,还要作纪律检查。每次战斗,他在前头指挥,无论敌人多少,他都沉着应战,从容指挥。战斗空隙,他还和群众一起聊天,或者带领战士帮助群众种庄稼。他到部队驻地,一方面教育战士遵守纪律,一方面又征求群众对部队执行纪律情况的反映。

  罗司令在繁重的作战和工作中,从来不忘抓我们警卫员的文化学习。他要求我和史太富每早上学写五个字,经常举他学文化的例子来教育我们,他说:  “起初,我吃粮当兵,人家什么都看不起。要学几个字真难,有时候问人家一个字,还得给人家洗件衣服,人家才告诉你。你们现在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不学好还行吗?”

  我开始学写信时,不知该怎么写。我想了个办法:首长的信件很多,他看后我就问他还要不要。他说不要的我就一张张糊起来,共糊了八十多张,我要写信时就从上面拣些来用。首长看到后,批评我“不动脑筋”,说我“投机取巧”。但是见我学得很认真,他又高兴了。他批评史太富:  “你要象‘黑皮’(我的外号)一样嘛,他肯学习。”我当侦察队长时负过几次伤,他每次来看我,总要问我学习有没有进步,希望我在战斗间隙抓紧时间学习。

  严于律己

  罗司令在战斗、工作和生活中都非常严格要求自己,从不搞特殊化。

  凡是他参加指挥的战斗,他都走在前面。为此,大家非常关心他的安全。我们住在半塔时,刘少奇同志到过那里。以前我没有见到过他,不知道他就是刘少奇,他当时化名胡服。一个科长领他进了外岗后,他就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见我就问:“小鬼,你们首长呢?”我说:“在睡午觉。”少奇同志问:“可以进去吗?”我见他穿个大褂,头戴白盆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回答说:“不可以。”刘少奇同志听说“不可以”,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当他走到首长门口时,我对他说:“到那边去。”刘少奇同志说:“在这里不行吗?”我说:“不行。”首长在屋里听到我们讲话的声音后忙问:“什么事?”我进去将情况一说,首长立即穿好衣服出来。一见面就给刘少奇同志敬了个礼,这下我才知道是个“大人物”。我给刘少奇同志泡好茶后,首长就叫我到院里,屋里就留下他俩交谈。

  刘少奇同志在半塔住了几天,临走前开了个会。会上,刘少奇同志对首长说:“我希望你不要打一个小仗也非要到前线去。”接着他讲了四师师长彭雪枫同志牺牲的情况说:“战斗都要结束了,敌人一颗流弹,我们就牺牲了一位高级将领。”又对首长说:“这是我的建议,不是批评你,临走再说一次。”

  我们刚到路东时,还没有巩固的根据地,生活十分困难。供给靠国民党,我们的粮食是六合的洪家流供应。他只给我们黄豆吃,真没法。战士们吃什么,首长也吃什么。后来搞了自己的根据地,情况才逐渐好起来。

  冬天大雪满地,首长也只穿双草鞋,套双布袜。他的衣服都是补钉重补钉的。后来他身体不太好,方毅同志请地下党给他搞了件大衣,左说右说他才穿。

  在金湖黎成镇,我们都发了新帽子,因为他戴的帽子尺码大,供给部没有给他特制,叫我们找裁缝师傅来给他比着做。我到镇上请了个裁缝师傅来,那个师傅一见首长就直哆嗦,不敢走近去量尺寸。首长一见笑着说:  “来吧,量量尺寸,不量怎么做。”那位师傅还是站着不动。首长说:  “我们是新四军嘛,又不是军阀。司令员也是人,怕什么?”师傅见首长很和气,不紧张了,量了尺寸走了后,首长说:  “你们怎么说我是司令员?就说我是马夫,他就不紧张了嘛!”第二天,师傅送来了帽子,首长很高兴,留他吃了饭。我们两次给师傅送钱去,师傅都不肯收,左讲右讲,说明我们部队的纪律,他才收下了。

  罗司令自己不喝酒,教育我们也要少喝酒。他对我说:“不要学喝酒。喝醉了就要误事,说不定脑袋还要搬家呢!”

  罗司令每天晚上都工作到深夜,但他始终不抽烟,只是战斗结束时,他用望远镜把整个阵地看了一遍,见开始接俘虏了,这时才往地上一坐:  “卷烟嘹!”我们立即递支香烟给他。只要他要烟抽,我们就知道战斗胜利结束了,大家都非常高兴。

  罗司令对家里的人要求很严格。有时张明秀同志工作回来,我们见她满头大汗,给她打盆洗脸水。首长发现后,就告诉张明秀同志,要她自己去打洗脸水。

  在党内,罗司令和我们两个搞内务的警卫员是一个党小组,史太富是党小组长,首长总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党员,遵守纪律。我们有什么意见都敢直接给他提,他虚心接受我们的意见。党小组每星期召开一次民主会,都是在室外开。有一天晚上,到了开会时间,等了好一阵还不见首长来,我们到屋里找他,他正在看文件。史太富说:“首长,开党小组会呀!”他一听忙说:  “对、对、对!”他放下文件说:  “是不是这样,这里没有人,我们就在这里开吧?”史太富说:“不行,还是到外面去开吧。”首长便说;“好,还是老规矩,到外面开吧。”

  一次民主会上,我们给他提了个意见,说他性急,有时发脾气火气太大,这样会伤害同志的自尊心。首长一听连忙说:“是呀!我这个脾气要改,一定改!”

  罗司令在山东逝世后,全军战士都痛哭流涕。我们经常在首长身边,一旦见不到他慈祥的面容,听不到他诚恳的教诲,更是悲痛欲绝。

  罗司令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他高大的形象和崇高的革命精神依然留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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