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俺不能让罗司令的遗体遭敌人践踏 |
| 作者:卢建功 |
| 来 源: 《怀念罗炳辉同志》 日 期: 1981-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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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叫卢建功,今年七十九岁。俺家住在沂河边(东关)有六、七代人了。俺家几代人都靠打鱼捞虾维持生活。 一九四五年冬季的一天,俺家来了个当官的,又高又胖,军装穿旧了,鞋也破了,说话挺和气。他一进院就坐在俺家大磨边的石头上,和俺拉家常。 “我们这个军队好不好?”他和气地问。 “好,好,哪个军队都好,就是俺老百姓不好。”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军队,就这样劈头盖脑地说。 俺老伴怕俺得罪了当官的,赶紧说要给烧开水喝。这个当官的却和蔼地说: “家里有柴禾吗?不止我一个人。”并用手指外面的士兵。俺看他不但谈话和气,而且还关心士兵,心里就明白了:这是俺们自己的军队。等他走后,我才知道他是罗司令,从此罗司令的形象牢牢地记在俺心里了。 就在罗司令来俺家那天晚上,新四军从河东经过老桥包围临沂城,从城北攻打伪军,又返回河东。第二天,来了个汉奸副官,带了一帮匪兵,向俺要船,俺不耐烦地说: “船都坏了。”这个汉奸副官拿俺没法,只得走了。不久,罗司令派了一个副官来和俺谈船的事,并要俺给他撑船。俺想罗司令带的是俺自己的队伍,又想到那天罗司令在俺家谈话的和蔼态度,俺立即表示: “给俺弄一斤棉花来就有船了。”他们弄来了棉花,还七手八脚地和俺一道塞漏洞,很快就把船弄好了,给他们来回渡了一个早上。罗司令的副官又来说: “一只船不够用,请你到司令部去商讨。”俺怕去了后船被国民党兵抢走,就对他说: “船怎么办?”副官马上就派兵来看船。俺同副官一起去见罗司令,罗司令对俺说: “一条船不够用,能不能多找一些?”“船只有的是,只要大人吭个气,各处都能来。”俺还提了船只的线索。第二天,各处共来了三十来号船。司令就指定俺领头。俺说俺一字不识,领不了头。司令还是要俺领头,还发了一个符号(新四军臂章)给俺戴上。当天就从河东运新四军过来,又送彩号到河东去。俺们就这样来回运送物资、弹药、军队和伤病员,俺把全部船只都集聚在河里,随时听候指挥。 开始,俺们和部队一样,每天吃两餐。后来顶船的任务越来越重,特别是送彩号,必须随到随走,日夜都得摆渡。因此两顿饭就挨不到时候了。大家就推选俺去找罗司令反映反映。俺到司令部一看,罗司令身边挤满了人,又是说话又是看字。俺见罗司令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实在不忍麻烦他,俺转身就走。哪知罗司令眼尖,早就看见我了。他说:“老卢,你别走,有事找我吗?”“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不麻烦你大人了。”俺赶忙说。 “老卢,有啥事你尽管说吧。给我说比给别人说更牢靠。来,来,来,坐着说。”罗司令笑呵呵地说。 俺见罗司令态度和蔼,对俺十分亲热,就把大伙的要求说了。罗司令说:“你反映这个情况很好,怎么是鸡毛蒜皮呢?”接着又说:“这是大事,肚子吃不饱不能撑船。”最后向俺宣布: “从现在起,你们改吃三顿吧!”以后,我们就一天吃三顿了。 在开船这段时间,罗司令经常来我们船上问长间短,有说有笑。有一次,罗司令还下命令叫停船一天,把船上的血污洗掉。我们大家都很高兴,互相比赛着干,劲头可大啦! 俺们一气撑了四十五天的船,日伪汉奸被新四军打垮了,临沂解放了。这下部队也开到城里,船工都想回去,我又去找罗司令反映。走到城门边,哨兵不让进,俺拿出符号,并说要找连长。找到连长,俺向他说:“给个条子,俺进城去找罗司令。”“谁不知你老卢,你进去吧!”连长笑着说。来到街上,找巡查的打听,才知道罗司令住在天主教堂里面。俺就带着一个顶船的去找他,他不在家。俺就对副官说明俺们是来找罗司令告别的。正说间,罗司令进来了。他一见面就问: “老卢,有啥事呀?”“大人,仗打完了,船工们派俺来告别。”罗司令高兴地对副官说: “给船工们发四十五天的军饷,每人每天一斤半小麦!”大家来领小麦时都非常高兴,夸赞罗司令爱护俺们老百姓。可那时部队主要吃的是红高梁呀! 之后,罗司令带领部队打仗远去了。到了一九四六年夏初,罗司令在兰陵逝世的消息传来,村里乡亲无不流泪悲痛。我一想到和罗司令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很难过,更加想念罗司令。 一九四七年初,国民党的部队(即广西李天霞的部队,罗炳辉同志在淮南一带曾与其作战多年)进犯临沂,匪徒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乡亲们恨死了他们。四月的一天,这些家伙丧尽天良,竟然把罗司令的遗体挖出来,用绳子把罗司令的腿捆住,倒吊在一棵槐树上,用刀刺、枪打,还威逼群众去看。乡亲们实在不忍看,一哄而散表示抗议。万恶的敌人见吊在树上没人看,又放下来拖着游行。敌人的暴行激起我无比的愤慨,怒火在胸中燃烧,仇恨埋在心底。想到罗司令初次到俺家,想到罗司令和俺拉家常,想到罗司令关心俺船工,想到接见俺,给俺们解决吃三餐的问题,想到罗司令的种种好处,又想到眼下敌人的暴行……,眼泪沾湿了俺的衣襟。俺不能看着敌人践踏罗司令的遗体。 六月的一个晚上,敌人把罗司令的遗体拉了抛在离俺家不远的沂河沙滩上。当时俺家里还住了匪军一个班,俺假装下河打鱼,把一张短柄铁锨包在网里出了家门。天黑后,俺在河边沙滩上挖了一个坑,把罗司令的遗体重新掩埋了。由于时间仓促,慌忙间没把绳头埋严,又加上盖的新沙,结果又叫敌人找到了。一天,凶恶的敌人到俺家里追问,正好俺下河打鱼去了,俺老伴在家,敌人威吓俺老伴,俺老伴只说:“不知道。”敌人没有抓到凭据,又看俺家里太穷没啥油水可榨,胡闹一阵只得离去。罗司令的遗体又遭践踏,还摆在河滩上,俺怎肯罢休。过了几天,俺又找张德法和朱子盛商量,趁着夜深去埋罗司令的遗体,他们也愿意,于是俺们又换了位置把罗司令的遗体重新掩埋了。为了便于日后寻找,俺们把那根窑绳拉长,浅浅的埋在沙下,又在正西河堤上选了一棵小树作为标记。说也凑巧,俺们埋了遗体后下了一场雨,河里涨水把河滩冲平,敌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全国解放后,部队来了一位姓张的同志寻找罗司令的遗体。张同志还约了村长一起找到我,我们按着标记终于找到了罗司令的遗体。 一九五○年,罗司令的遗体正式安葬在临沂革命烈士陵园,朱总司令、周总理、陈毅等中央首长还在罗司令的墓上题了词,墓周围塑有罗司令雕象。看到这一切,俺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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