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攻来安日本兵
    作者:吴华夺                
来  源:    《淮南抗敌烽火》                日  期:    2004-09
  

  “报告!报告!报告!!”

  忽然,一阵急促的报告声把我叫醒。我点亮了煤油灯,一位汗流浃背的老人,被哨兵领进屋来。

  这是1940年5月28日的夜晚。四季分明的淮南,白天已有暑意,夜间还比较凉爽,容易催人入睡。我揉揉眼强驱困意,打量来人,很快就认出来了。

  “啊!这不是陈老爹么?”

  这位陈老爹名叫陈洪义,曾是我们的老房东。以前,我们新四军5支队老8团l营几次进驻来安,营部都设在他家。这老头是个爱絮叨的人,性情开朗、耿直。各连的杂务事他都爱过问,看到哪个战士衣服破了,总要扳起面孔数落几句,然后叫拿到他家里去补好,好像全营同志都归他管理似的。营里同志都认识他,也都尊敬地管他叫陈老爹。

  3月间,淮南发生大规模反顽战役,主力部队都拉出去参战了。日军又袭占了来安城,我们便和老人家失去了联系。反顽胜利后,为了保卫夏收(当地人叫午收),5支队主力又转移到路东根据地西南边缘的来安城郊外,我们刚住下,他就在深夜里跑来了。我很高兴地起身相迎,请老爹坐下叙叙家常、但他这次一点也不絮叨,喘着粗气,劈头就说:“吴营长,鬼子又在城里添人啦!往常,只要鬼子、汉汗一来。满城乱糟糟的,总要闹得你家家不安,鸡飞狗逃。这回,他们天黑以后才进城,谁家的门槛也不踩,足有千把号人的队伍,装得跟哑吧一样,都塞在鼓楼、学堂和庙院里,你说怪不怪?哪有不吃荤的狼呢?我看狗日的保不住又要耍什么花头点子,就赶紧出城找游击队报信,没想到会碰见你们。“

  ”好快啊“这消息虽是我意料中的事,也不免有些惊异:麦子还没上场,日军就在这里增兵,行动又这么诡秘,其中必有文章。

  我这样想着,叫警卫员安顿陈老爹休息。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支队通知我马上到司令部去开会。看来,来然有紧急情况,我通知各连整装待命,就和其他两位营干,骑马向支队前指奔去。

  走在路上,我们几个人在议论着当前形势,无不钦佩罗炳辉司令员料事精明。他是1939年夏到皖中的,7月初由4支队分出一部分部队成立5支队,由他兼任支队司令员;随后率5支队挺进津浦路东,约半年时间指挥大小数、仗,仗皆捷,部队人数翻了一番,还组建了大小19支游击队和数以万计的人民自卫武装,各种人民抗日团体都兴办起来,开创了以来安、半塔为中心的纵横百里抗日游击根据地。4支队在津浦路西也开创了以定远、藕塘为中心的抗日游击根据地。4、5支队的迅猛发展,引起国民党顽固派的嫉恨,1940年3月,桂军李品仙部和中央系的韩德勤部集中正现军和非正规军6万余众,对我东西对进,两面夹击,妄图围歼我4、5支队,夺我路西、路东根据地。面对如此严重形势,少奇同志和江北指挥部决定集中4、5支队全部和江南指挥部所属的挺进纵队、苏皖支队,展开了华中最大的一次反顽战役。经1个月的艰苦奋战,将东西两路顽军打垮,创建了华中第一个具有完全政权形态的淮南(又叫皖东)根据地。淮南反顽胜利后,我军威名大震,罗炳辉同志在部队和群众中也享有很高威望,大家对这位外貌粗壮而又胆大心细的胖司令,既尊敬又信赖。

  现在,淮南根据地才创立1个多月,部队整补、地方建政和组建地方武装以及保卫夏收,都需要有一段相对稳定时间。路东是淮南根据地的主要部分,也是主要产粮区,经1939年各派军队频繁流动和当年春天的大规模反顽战役之后,根据地粮荒严重。那时除了粮食就没有别样生产,如今夏粮作物丰收在望,能不能保证夏粮到手,已经是关系责这块新生的根据地能否生存和发展的根本大计,两淮南根据地又是关联着整个华中大局的。

  早在部队开赴边沿区之前,罗司令员就交代过:现在反顽胜利,根据地搞起来了,要保卫好它。我们这个“家”是用流血牺牲的代价打下来的,一定要珍惜创业的艰苦。4支队在路西监视桂顽,路东就靠我们5支队来保了。可是,路东周围都有日伪大据点,比较起来,我最担心来安方向。天长是个孤立据点,离扬州50公里,扬州日伪兵力不多,东有叶飞同志的挺进纵队,西有陶勇同志的苏皖支队,能够牵制住敌人。六合也是孤立据点,肝胎还在我们手里,喜山一带敌人兵力薄弱,这几个方向都不足虑。来安情况不同,它离滁县只有20公里,通公路,滁县驻有日军重兵集团,对来安增援方便。要是来安敌人出动抢粮,把我们主力吸引过去,别的据点敌人也会乘虚而入,那样,路东夏收就保卫不了。根据地也很难巩固。所以,我们要把警戒重点放在来安方向。来安这地方,我们支队都熟,城墙不坚固,日军在我们反顽时偷袭占去的,也没有做什么工事,我们倒可以根据敌情,攻守自如。

  现在的情况,完全证实了罗司令的预料,我们坚信,有他亲自指挥,一定会打败敌人,有力地保卫根据地。

  待我们赶到司令部时,2营的干部几乎和我们同时下马。在暗淡的灯光下,罗炳辉司令员面前已经聚集着一群侦察员和游击队员。罗司令员一见我们就说“来得快,来得好!大家想想吧,日军突然增兵,还夜不扰民,他们要干什么呢?”原来司令部也得到了情报,陈老爹的话一点也不错啊!经过研究,大家都认为我军行动尚未暴露,敌人是要来个先下手,把我们主力吸引过来,然后各据点问敌人出动抢粮,使我军陷入四面应付的被动状态,保卫夏收任务就要全盘失败。

  “不错,敌人是要先下手啦。”罗司令员笑道,“情况大家都晓得,要是我们在来安方向打不好,让敌人占了上风。整个根据地形势就乖张(1)罗!”“那我们也来个先下手”我们两个营的干部们不约而同地说。

  “正是得这样!”罗司今员接着说,“敌人数量比我们多,装备好,气焰满凶,要是把他们放出城来展开阵势,还真不好对付呢!可是敌人是几处拼拢来的,又没发现我们已在眼前,所以戒备很差,这就好比笼子里的老虎打盹,好制服他。如果我们能先下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就有把握取胜。任务就由10团1营和你们8团两个营担负了。10团1营驻得较远,没有让他们前来开会,马上就通知他们行动,一定在天亮以前发起战斗。”

  罗司令员这个当机立断的决定,振奋了到会的干部,也振奋了在场的地方游击队员。大家望望窗外的天色,齐声说道:“事不宜迟,说干就十吧!”可令员简明地给我们两个营指定了主攻方向,并请地方游击队的干部组织队伍扼守城关,防止敌人出来。一场紧急的突袭战就要开始了!

  我飞马回到驻地,把部队集合在打谷场上,传达了战斗任务后。立刻出发厂了。

  下弦月从东面的云堆中钻出.迎着夏夜的凉风,战士们迈着轻捷的脚步,沙沙地向来安城前进。已经是夜里两点了,我一面考虑着能否在天亮以前发起战斗,一面跑到队伍前面和侦察班研究人城后的行动路线。在淡淡的日光下,我老远就瞅见他们带着一位向导。我心想:这里通往来安的大路、小道,哪一个人不熟?真是闭着眼也能摸到。还要什么向导啊!待我走近跟前,才发现是陈老爹。紧张的行动,竟使我把他老人家忘掉了。我批评侦察员道:“这是打仗啊!这样快的夜行军,为什么要把陈老爹拖上!”

  “你们打仗,难道我是跟着‘看景’的?”陈老爹不等侦察员回答便抢着说,“哼!你们知道城墙怎么翻法?鬼子、伪军挤在哪块?年轻人,跟我走就是了!”

  月光沐浴着陈老爹的身影,他那矫健的步伐使我感到他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1个小时的急行军,便赶到了来安城下。按事先分工,我们自城东北角攻击,2营从东门打,10团1营从城南下手,地方武装在城西担任阻击。

  担任突击队的1连,打算从上次攻城时被我们拆开的一个豁口上插进去。计划被陈老爹否定了,他说:“豁口‘咬人’,还是从东北角往上爬,那里没有站岗的。”根据陈老爹的意见,侦察班又侦察了一下,果然城东北角没有敌人,只是城墙里边不远便是一所驻扎伪军的小院,行动必须敏捷、肃静。云梯架上了,一连的同志们一个个爬上城墙,然后先把驻扎伪军的小院包围起来。2连、3连绕小巷分别直逼鼓楼和城西的小学。

  侦察班长首先扒住伪军院子的墙头,纵身一跃,翻了过去。只听得“哎呀”一声,原来一个伪军正在墙内小便,没料墙外飞进人来,把他蹬倒在地上。

  “住口”侦察班长一手用驳壳枪抵住这个伪军的脊梁.一手从腰里拉出毛巾塞住他的嘴巴,随即把他推出墙外。

  这伪军全副武装,绑腿还打得紧绷绷的。

  “你们是哪里来的?”我问他。“长官,是……是六合县来的,”他颤抖着回答,“今……今晚才开来。”

  “你穿得整整齐齐干什么?”

  “啊……这是上头的命令,说天明以后就要行动,不准脱衣睡觉……”

  晤?罗司令员的判断一点不差啊!我想到刚才罗司令员的话,假若晚下手一步,明天这1000多敌人一拉出城该多难对付呀!攻击的时刻快到了,我要通信班找地方把俘虏押下。这时陈老爹已经赶来,下命令似的说:“能打的部上去,把俘虏的枪交给我,由我看着他,保准跑不了!”第一个俘虏就在这位老爹的枪口前被押走了。3点半我发出攻击的信号,1连的同志一齐跃进院中,将几所房于团团围住,一片“缴枪不杀”的喊声顿时冲破了月夜的宁静。拥挤在房内的伪军,遇到突然的攻击,惊叫起来,有的爬出门外,企图逃跑,当即被击毙在门前。屋内的伪军不敢抵抗,纷纷投降。解决了这一小撮伪军后,按预定路线,1连直插城西北角日军的红部(红部是日军据点内管理政务的机构,一般由最高指挥官主持)。这是个四合大院,墙很高,敌人挤在里面,拼命顽抗,由于我们没有火炮,一时拿不下来。眼看天快亮了,仍然消灭不了房中的敌人,战士姚长贵和小魏,急中生智,趴在墙上,连续用点着捻子的火药包向房上投去。不想瓦房顶部坡度大,火药包投上去又滚了下来,火团只是在房子周围燃烧。有的同志见用火药包烧是个法子,但在房上停不住,便把草鞋、木棒等绑在火药包上,继续向房上投、这法子果然奏效,火焰从房顶散开,扑向屋檐,卷入窗口。顽抗的敌人在大火中哭天号地乱作一团。

  这时2、3连已在指定的地点动作起来,2营和10团1营的同志也分别从东城下边的水道里和南门上攻进城里。来安城内所有驻着日伪军的院落,部被我们包围得死死的。我奔向鼓楼,2连同志正在那里和敌人对峙着。我把1连“大攻”的方法告诉了他们,并让通信员转告3连、2营和10团1营的同志。不一会,各处用这个方法把所有日军据守的房屋都点着了、顿时来安城内火光四起,烈焰腾空,红瓦乱飞,墙倒屋塌。敌人在火焰里踉跄奔命,鬼哭狼嚎,有些冲出火场的立刻被我们打死,侥幸漏网的想躲进老百姓家里,但家家都把门关得死死的,他们只好沿街挨巷四处乱窜,或者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发抖,敌人来到来安还没有过一夜,大部分人连问“清剿”计划,便随着这一场大火而灰色烟灭了。

  天亮后,经过搜索,查明数百敌人葬身在大火之中,只有散驻在城西北角附近的部分日伪军,溜出城外,经过民兵的截击,丢下百十具尸体,其余的向滁县方向逃去。

  根据罗司令员的指示,为了防备滁备滁县敌人的反扑,人们立即撤到城外,照预定计划主动向津浦路南段进击,彻底粉碎日军的抢粮阴谋。陈老爹把俘虏交给了侦察班,领着街坊,一直把我们送出城外,看到他笑眯眯的面孔,我不由想到:群众是我们的靠山。有了人民群众的帮助,不管敌人多么狡猾,终归都要失败;

  我们披着初夏的朝霞,怀着胜利后的喜悦心情,一个个身轻似燕,迈步如飞。这时,回望来安,只见上空仍然笼罩着一片浓重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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