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宅子血战日本兵 |
| 作者:彭家祥 |
| 来 源: 《淮南抗敌烽火》 日 期: 2004-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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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7、8月间,我们新四军五旅十四团同兄弟部队由淮宝地区转战皖东北,在泗县一带活动。为了打击日伪军,解放沦陷区的人民,扩大抗日根据地,在8月下旬的一天夜晚,我们团进军泗县城附近,攻打伪军地头蛇张海生盘居的老巢——张楼。我主攻部队与守敌激战通宵未下。第二天上午约10点钟左右,突然传来隆隆的炮声越来越近,接着阵阵的机关枪声也听得很清楚了。这是为了救援伪军张海生,从泗县城出来的日军与我十五团打援部队接上了火。我们十四团三营七连是团的预备队,同志们都时刻准备着投入战斗。敌人援兵已迫近张楼,情况很紧急。大约在上午10点半左右,团部命令我连立刻向南渡过一条小河去阻击救援的敌人,以保证我主攻部队侧翼的安全。 全连同志一听到打鬼子的消息,个个精神振奋,整装待发。当第一趟渡船把我们摆到对岸后,密集的机关枪声和隆隆的炮声却停了下来,但时而还能听到稀落的步枪声。渡过河的战士们都在忙着整理行装和武器。我站在长着茂密的松树丛的河堤上,一面等候后续部队,一面观察着地形,考虑着前进的方向。时近中午,田间无人,附近的几个村庄,冒出一缕缕的炊烟。除了远方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外,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待部队全部渡河后,我连就开进一个小村庄。这时炊事班的同志给部队送来了午饭,我一面命令部队迅速吃饭,一面派出侦察人员侦察敌情和联络友邻部队。大约半个小时光景,战士们吃完饭正在整队,我听到,“报告连长”!一个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侦察员跑来对我说,“友邻部队没有联络到,发现有300多鬼子,从右前方分三路向我前进”。接着,站在树上的哨兵,也发现先头一路的鬼子,正由尚未砍完的高粱地里向我方向蠢动。我马上命令各排立即投入战斗。 激烈的战斗开始了。野兽似的敌人发现我们部队后,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分三路向我冲来。战士们在村庄周围,依着自已临时找到的掩蔽部,沉着地射击敌人。当时全连包括炊事班在内只有91人,真正能参加战斗的才有80人左右,而日军却有300多人,又有很强的火力。我连只有三挺轻机枪,有一挺还老出故障。战士手中的步枪是老掉牙的套筒枪,尤其是步机枪子弹都不多。尽管全连同志同仇敌忾,英勇善战,但仍阻挡不住占绝对优势的日军。激战约一个小时后,敌人用密集的火力疯狂地向我阵地发泄,掩护其冲锋。由于我连进村时间很短就遇上了敌人,没有来得及构筑防御工事,地形对我固守很不利。在敌我力量极大悬殊下,再继续坚守这座村庄是不可能的,而且在战术上讲也是不应该的。因此,我命令各排趁敌人还没有攻上来以前,有秩序地迅速掩护撤退。部队通过约200公尺的开阔地,利用尚残存的稀稀落落的高粱裸,借着几处坟墓作掩护,退到另一个村庄何宅子。但是敌人很快又尾追上来了。为了确保我主攻部队安全,我当即命令部队进行固守,坚决阻击敌人前进。 何宅子位于接近张楼的要冲,地形对我固守非常有利。村子周围有过胸深、约5公尺宽的围沟,沟内有水。村周围有围墙的残基,地形比外面高。四周围设有几座“小炮屋”,周围内层倒塌的围墙废墟尚能隐蔽我们的身体,而不影响我们向外观察敌人动静。骄横的日军以为已把我们赶走了,大摇大摆地接近了村庄。这时,我们的战士,注意节省子弹,不等敌人靠近,谁也不开一枪。等到他们接近围沟,在十几公尺以内,突然步枪、机枪一齐开火。顿时,把接近围沟的几十个日本兵打倒,一部分没被打倒的见势不好,抱头鼠窜了。接着有十几分钟的沉默。我预料到敌人的火力、兵力重新布置之后,还会猛烈地向我们攻击的。因此,我让各班排的战土抓紧时间整修个人掩体,并具体划分了射界。不出所料,我们刚准备好,敌人就开始攻击了,轻重机枪和掷弹筒一起向我阵地打来,成群结队的日本兵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向我扑来。但我们却以逸待劳。等到敌人攻到围沟附近时,突然开火。这样既节省子弹,命中率又高,一颗手榴弹能炸倒好几个敌人。结果,敌人反复三次冲锋均被我们一一打下去了,死伤惨重。在围沟外面被击毙的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有一百多具,受伤的敌人更多。这时,敌人再没有力量向我们发起攻击了,更没有力量救援张楼的伪军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撤退。敌我双方处在相持不下的态势。激烈的战斗虽然又暂时间歇下来,但敌人仍在监视着我们,并不时向我们放冷枪。 这时已是下午4时左右。我们同敌人经过将近5个小时的激战,伤亡也是很大的。指导员芦平同志壮烈牺牲,许多班排干部。也已伤亡。机枪打坏了两挺,于弹已消耗得差不多了,手榴弹基本上打光了。全连干部、战士还剩下25人。但每个同志的战斗意志仍然很坚强,重伤员忍着疼痛不哭,轻伤员继续参加战斗,服从命令,坚守阵地。 下午5点左右,从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一会儿,我们看见敌人开来五六辆汽车,从车上下来200多人,还拉了两门山炮。这是日军又从泗县城增援来的兵力。火力也加强了。我们大家表示要同万恶的敌人拼一死战。当时,我们手上除了有限的子弹之外,每个同志还有一把战刀,准备着同敌人肉搏。同志们风趣地说,我们连平时在操场上操练劈刀,常常受到团营首长的表扬,这一次要在鬼子的头上试一试我们的战刀。 更加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敌人改变了战术.首先用炮火向我轰击,连环炮弹不停的倾泄在我阵地上。何宅子是个很小的村庄,一共有十几户人家。由于敌人炮火猛烈,一会儿工夫,好几户人家的房屋被打塌了,草垛被打着了火。被打燃的草垛、房屋浓烟滚滚,加上炮火的硝烟、尘灰,象浓雾一样弥漫着整个村庄。在敌人炮火的轰击下,虽然我们继续有些伤亡,但是,战士们毫不动摇,坚守阵地,严密监视敌人动静。敌人的大炮足足向我们轰击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从东、北两个方向对我发动冲击了。尽管我们又打退了敌人两次冲锋,可是因为我们人少,子弹、手榴弹都打光了,还是没有阻止住他们接近围沟。敌人的冲锋吆喝声像报丧一样鬼哭狼嚎。我一直在围内穿插指挥作战,连续有三颗炮弹在我跟前爆炸,我竟安然无恙。说来也真神!我正要进指挥所,守围门(原有吊桥,我们进村后把它拆了)的小刘带着满身尘土向我迎面跑来。显然敌人的炮弹刚在他跟前开过花。“报告连长,敌人已冲到围沟前下水了,吴方印、韩建国都牺牲了”。我怀着沉痛的心情没回话,放下手中的套筒枪,提了仅有的两颗手榴弹,穿过断墙颓壁,跑到围门跟前,看见距我十几公尺远的水沟外面有十几个日本兵.一面咕咕嘻嘻地说话,一面低着头向围沟里看。我立即趁势拉了两颗手榴弹的弦子,一齐扔了过去。霎时间轰轰连响两声,沟外的十几个敌人被炸倒了。当我正要向外观察时,突然从我面前水沟里爬上一个比我又粗又高的鬼子,光着背膀,手握“东洋刀”,象饿狼一样向我扑来。我一点没料到在我向外掷手榴弹以前水沟内已下去了一个鬼子。他一上来使我猝不及防,说时迟,那时快,我来不及掏手枪,又没带长枪,不能赤手空拳对付他的大刀,不得已拔腿就向回跑。鬼子紧紧地追上来。我进指挥所顺手提起套筒枪,还没来得及拉枪栓,他的大刀嗖地一声向我头上砍来。我连忙用枪架开,端着枪靠门内站着。鬼子在门口,双手握刀,口里呜呜不停的嚎叫着,向我上下左右不分个的乱砍。可是我枪没有刺刀,只能挡他的刀,却无法刺他,更没有拉栓放枪的机会。就这样一来一往持续了几分钟。当时我想,如果我不能很快击毙这个鬼子,他们再上来一个,我就会死在敌人的刀下。并且我已听到背后围沟内水声响动,知道日军正在向围子内拥进。在这十分危急的关头,我有心瞅着敌人向我砍来的刀路,用枪猛力打开敌人的刀,并突然后退一步,迅速拉开枪栓,推上子弹,扳机一动,鬼子应声而倒。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向我一刀砍来,砍到枪的标尺上。当时我没有什么感觉。后来涉水突围时,我的左手一接触水,突然感到剧烈疼痛,抬手一看,才知道左手大拇指被砍断了一节,鲜血还在往外滴呢!枪的标尺也被砍断了。击毙鬼子后,我穿出指挥所。这时有几十个敌人从东、北两个方向冲进了围子,我们的战士正挥舞战刀同敌人拼搏。开始冲进围子的十几个日本兵已被我们的战士砍倒。同时我们也有六个同志英勇的战死在敌人的刺刀下。我们的人越来越少,突进围子的日本兵却越来越多。当时我想,如果继续拼下去,势必全连覆没,乘南面、西面两个方向敌人还未冲到,迅速撤退,冲出围子还来得及。于是就下令突围,带领还健在的十几个同志(其中有三个轻伤员)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从围子的西南角冲了出来。在我刚突到围沟跟前时,右腿又被敌人子弹打穿,但是没有伤骨,我也没感到什么疼痛,只是顺裤角往下流血。我背了三支枪,带领同志们涉水突出围子,向河岸边奔来。敌人又向我们追来,在我们通过约200多公尺的泥泞地带时,敌人追了一段后没有再追了,但他们组织了三面交叉火网,拼命地向我们射击。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冲过几百公尺的开阔地,顺利地到了河边。当我们登上河堤时,追击的枪声也停下来了。渡过河后,夕阳的余光已落在河的两岸。我向团首长报告了战斗经过情况,首长肯定了我连这次战斗的功绩,表扬并安慰了所有的同志。 这一次战斗,我连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伤亡近70人。但换来的胜利更大,击毙鬼子200多人,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彻底粉碎了敌人救援伪军张海生部的企图,保证了我主攻部队的侧翼安全,吓跑了张楼的伪军,在当地人民群众中扩大了抗日的影响。民间艺人把我连这次血战日本兵的英勇事迹编成歌词,到处演唱。解放区人民政府报纸刊登了我们的战绩。旅的领导同志在全旅表扬了我连,还给我记了大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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