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塘之围
    作者:东青                
来  源:    《皖东党史(第10期)》                日  期:    1992-02
  

  一九四○年五月十三日。

  在藕塘镇的背面,长而阔的河岸,有着狭狭一条可以看得见底的河水在流动着。初夏的早晨非常静,服务团的廿多个生气勃勃的青年,在沙滩上跑着圈,一会儿又排成了二路横队站,张大了嘴唇啊!啊!啊!……练习发音。这是我们每早规定的活动。

  轰!哗……一个巨大的响声,冲破了平静的空气。

  ”枪响吗!?“何同志警告大家了。

  ”不,枪声那会这么大,……“王在反驳……

  ”是打土枪吧!我们还是发音吧!管它呢!“我又补上王未说完的话。

  轰!轰……这一声更高了,大家有点着慌。

  ”是打炮啊“有人在叫了。

  ”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怕他们(队长指导员)着急“我提议。

  于是一窝蜂爬上了河岸,有半里路样就是宿营地了,各自到了卧室,由班长指挥着,将早已打好的背包、干粮袋、米袋、大衣等零碎东西都拿好,有的急忙收拾晒在绳上的新衬衣,有的在收拾公家文件,每个人的心都在胸膛里加速度的跳动着。

  五分钟后各班的正副班长都带着队伍,在后门口集合了,值日班长的口令还是那么有精神,响亮,伙夫房里的大小挑子,道具篮、汽油灯、服装、幕布等担子也集合着排成了队。

  轰!轰这已经是第三声炮响了。

  ”走!“队长领着队,走成了一路纵队,是朝着西北的方向前进,顺着河向上流走着。

  ”是走这个方向的!“政治部的指导员在喊,队头折回了,横过了河滩,政治部已有人在向着那边的大山里挺进了,我们也就接上去。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一阵机枪声响。

  砰……啪!啪……!接连着的是步枪也来了。很近,就在背后,敌人的机枪就架在河岸,可是我们已进山里,跳过深深的一条水沟,转到另一个山凹里去了。地上的被包米袋等,也好象在排队,整整齐齐的放着,我先放下了米袋,为了跨过水沟,一只草鞋被泥陷落了,索性把两只草鞋挂在米粮袋上,赤了足跑得痛快点,大衣藏在水沟的转弯处,身上轻松了许多。

  后边人都弯着腰,拚命的在跑,一个两个三个……都跑到我前面去了,一个幼小的女同志,不幸得很,中了流弹,在脸的右颧上穿了一个洞,鲜红的血染遍了右半身,一位索来勇敢的男同志在扶着她走,我目送过了他们,队的最后是指导员,瘦瘦的个子,一步一颠的走路姿式,终是走得很快,虽然后面的枪声是从未停过,她却仍是毫不惊慌。

  ”怎么啦?你?“响亮的声音是很熟悉的。

  ”绑腿打紧啦!我有些发急。

  呯……啪!呯呼……啪啪啪……不停地响。

  准备要爬过一个山头,我实在没法再爬上去了,坐在山脚边来解绑腿,后面来了一位背着小包的同志,面色苍白,他的身体很不好的样子。

  “暂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在劝慰着他。

  “走啊!”又米了一位大个子同志在招呼我。

  “你怎么啦?”我又发现了一张更苍白得令人害怕的面孔,身上除了腰间皮带上的手枪外,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两手紧紧地握着。样子有些狼狈。

  “走!”四个人一块儿走,到了山腰,山顶上的碎石片,在刺着脚心,我们害怕暴露目标,两脚移动得更快,大个子同志拉着我,冲过了山头,下山的路就放心一点了。

  枪声还在不间断的响着,左右都有,这边响那边停,那边响这边又停,我们的步调也随着枪声在急缓。跑过了四五个大小的山头,在一个岔路上,四个人分成了两路,还是沿着山沟走,太阳也渐渐由东移到头顶上来了。

  挂手枪的同志和我一块儿走,还是一声不响,呼评的枪声已稀疏了。

  “你的手怎么样?怕吗?”我打破了沉默。

  “不是怕,是挂彩了。”显然是用了气力的。

  “怎么样?痛吗?”

  “不,麻木了,有点肿,你先走吧!”

  “……”

  “你代我把手枪拿出来,等我被俘时,就用这仅有的一粒子弹,打死自己。”

  “算了,走吧!”

  又到了一个山包子上有五六个同志在休息,亲热得很,我们一块儿穿上草鞋再走,枪声已经远得快听不清了,在山脚下的一个小茅棚里暂休息一下,喝了点开水,从早晨到现在连脸都还没有洗过呢。

  我暂时做了救护员,代受伤的同志打开急救包,包扎好伤处,几个男同志有组织科的,总务科的,用木棍绑好一个抬子,便抬上他。

  又经过了一点路,请了两个老百姓,帮助抬着,走到长山岭就在山里面会合了,许许多多的同志集合在一起,好象失掉家的孩子见到了母亲似的,互相叙述着别情。再到前面一个村子去休息,今天的早午饭是一块儿吃了。虽

  再到前面一个村子去休息,今天的早午饭是一块儿吃了。虽然是无盐无油又没有菜的白饭,也吃得非常香,一锅又一锅,吃得光光的。远远的枪声已经稀落得象晨星,情绪安定一些了。

  “司令部叫在这儿集合会齐!”从司令部那儿才跑回来的一位同志,满头是汗。

  “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见到一位最后跑出来的同志。

  “我出来时,敌人都快要抓到我了。幸亏我跑得快!哈哈哈……”他带着兴奋的语气,在叙述他的经历。

  “你真会跑,辛苦了!吃饭吧!”大家同声的慰问着。

  有许多同志大约是太疲倦了,在补充早上未睡足的觉。我的脚底感到有点痛,原来已经去掉了一层厚皮,鲜红的肉露出来了,怪不得要痛啊!

  黄昏时我们已全都聚齐,在广兴集的旁边一个不大的村落里宿营了。晚饭后在空场上,排齐了队,指导员用洪亮而清晰的语调在说着:“今天大家受了惊吓,还不错……很多人的东西都丢了,可是文件未丢掉,××同志因为拿了公家的文件箱,把自己私人的东西都丢掉。×××同志一直是很英勇的帮助别人,扶助这个受伤的女同志,这种精神是值得大家学习的。……”直到互相已看不清面孔时,才回去休息了。

  男同志放哨,女同志带哨并照顾那位受伤的女同志,空气是缓和得多了,心已不是那么在跳了。

  “来了一个好消息!”指导员兴奋的样子已露在了脸上。

  “敌人已被我×团上午就由藕塘直赶到老人仓,一下都没停脚,已到定远县城里去了!”

  “我们胜利了!乌啦!”大家异口同声的喊起来了。

  每个人都睡得很安静,面上留着胜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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