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望山的日子里
    作者:郭欠恒                
来  源:    《豫鄂边抗日根据地》                日  期:    1986-09
  

  一

  一九三八年秋,广州、武汉相继失守,中共河南省委指示我们战教团全部加入敌后游击队,在党的领导下,发展抗日游击战争。当时我们有四十多人,老团长范文澜接到上级指示后,立即率领我们出发。

  经过几天的跋涉,我们来到信阳县邢集。在邢集,我们见到了久已闻名的红军女干部——危拱之同志,见到了多次指导过战教团工作的马致远(即刘子厚)同志,还见到了在国民党七十七军工作的老地下党员朱大鹏同志,以及老红军王海山同志。来到了这里,大家象久别家乡的游子又回到家里一样,真有说不出的高兴。阵阵的欢声笑语,把一路的风尘全化为乌有。

  到邢集的当天,危大姐便告诉我们这次集中的目的:我党为了适应抗战发展的需要,迅速扩大抗日武装力量,建立豫鄂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在邢集成立了一支新的抗日武装——信阳挺进队。

  ①本文作者一九四○年曾任中共信南县委书记。

  部队成立的第二天,就离开了邢集,直向四望山开去。十二月初,部队来到黄龙寺。从这里再往南几十里,便是四望山区了,我们战教团编到政治部的同志,也分成若干小组到附近山区开展宣传活动。不久我们和四望山上的抗日武装力量取得了联系,就朝四望山进发了。

  二

  四望山位于信阳西南,离城九十华里,东连大别山,西连桐柏山,纵横百余里,是群山中一个较高的山峰。据说站在峰顶,能望见信阳、桐柏、应山、随县四个县城。

  山区人民勤劳勇敢,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早在大革命时期,我党曾在这里领导过农民暴动,起义农民曾打到山外,占领过信阳车站。在革命处于低潮时,山外的反动派洗劫了四望山,但革命火种并没有熄灭。不甘屈服的山区人民,在日本鬼子占领信阳后,又在当地进步学生黄绍九(即黄彦平)领导下,组织了一支抗日自卫队,虽然只有二十几个人,但抗日的决心很大。

  我们的部队来到四望山,带来了春天的气息,受到黄绍九领导的抗日自卫队和群众的欢迎。战教团的女同志,分散到各个湾子里,很快就跟妇女和孩子们熟识了。群众有什么事,都愿意找我们说,我们也积极为群众办事,使群众对我们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工作开展得比较顺利。

  部队到四望山后,很快建起了卫生所,汪毅同志既是所长,又是医生。卫生所条件差得难以想象,给伤员治伤,只有红药水和普通的棉花。有时棉花不够用,只有洗干净后再用一次。一般伤病员睡在地下铺的稻草上,重伤员睡在门板上。伙食费每人每天五分钱,重病号吃稀饭,偶尔能吃上几个鸡蛋就算很不错了。特别让人伤脑筋的是,从伤员身上取出子弹时没有麻醉药,都是直接用钳子往外拔。当我看到伤员咬着牙,疼得满头大汗也不叫一声疼时,真是感到,我们的战士真不愧是铁打的英雄汉。

  一九三八年夏,我们战教团来到谭家河一带开展救亡活动时,和当地的共产党员张裕生、周映渠和任子衡等办过农民学校、识字班,还组织了儿童团。在张、周、任等同志的领导下,谭家河很快搞起了游击队,两、三个月时间,就发展到二百多人。平汉路东的蔡韬庵,蔡玉昆(后叛变)和张牧云等,也在武汉、信阳沦陷后拉起了武装。按党的指示,王海山同志带着部队到当谷山一带找到他们,把他们接到四望山和我们会合在一起。这一下我们这支队伍发展到有一个团的规模。部队进行整编后,成立了信阳挺进队①,下分三个大队,连队配有教导员,政治部的人也多了,成立了党总支委员会,开展部队中党的工作。

  一天,危大姐(危拱之)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去接触四望山抗日自卫队队长黄绍九。当时,他率领自卫队住在祖师顶的山寨上,危大姐让我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条件成熟后发展他入党。

  ①信阳挺进队在北王岗时已宣布成立。

  我到了祖师顶,和黄绍九取得联系,他每次见到我,都非常热情。这是因为当时他已了解到我们的部队情况,危大姐和刘子厚同志也已多次和他谈过话,还送给他一些毛主席有关抗日战争的着作。我们每次谈起来都很融洽,很快便和他沟通了思想,感到这个青年充满着抗日热情。一天晚上,当谈到共产党和延安的时候,黄绍九的眼睛亮起来了。他激动地对我说起几次要去延安的情景。末了,他向我提出入党的要求。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绍九同志,快把你向党的要求写出来,我替你转交给党组织,希望你和家乡人民一道,把四望山变成抗日堡垒。”不久,黄绍九同志领导的抗日自卫队扩大了,也编入了我们的队伍,成为新四军的正规部队。

  (三)

  一九三九年元旦过后的一天,我刚从连队回来,司令部参谋甘迈喜盈盈地告诉我:“上级来人了。”我去一看,果然在司令部里坐着一位身材魁悟、穿着灰布军装的人,正操着一口湖北话和刘子厚等同志在谈着什么,不时地还爆发出一阵阵笑声。这就是李先念同志。

  先念同志当时是党中央派到鄂中地区,同在那里领导抗日斗争的陶铸同志会合,统一领导豫鄂边区的抗日游击战争,开辟豫鄂边区抗日根据地的。他在四望山停了几天,给干部传达了党的六届六中全会扩大会议精神,讲述了毛主席《论持久战》的光辉思想,同时强调了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向大家介绍了全国各个战场上的抗战形势,还用一年来敌我力量对比和形势的变化,深入浅出地阐述了毛主席的战略战术,使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毛主席的光辉军事思想,增强了抗战胜利的信心。当谈到统一战线时,先念同志列举了大量事实,批判了王明推行的右倾投降主义路线,他气愤地说:“为什么一切要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国民党叫我们统一军令,就是要限制我们抗日武装的发展,不让我们独立自主地发展游击战争。如果我们听了蒋介石的话,那就连日本鬼子也打不成,我们是决不答应的。哪里有日寇,我们就到哪里去消灭他们,这用不着别人同意,这是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赋予我们的神圣任务。”先念同志接着说:“要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蒋介石是靠不住的,救国的责任落在我们共产党的身上,我们若不顾民族的利益,还叫共产党?”先念同志这次来四望山,给我们这支部队的建设,指明了方向,使我们坚持抗战的劲头更大了。

  先念同志讲话很直率,又很幽默有趣。他在工作上要求严格,但平时和我们说说笑笑,从没有首长的架子。他来后不几天,大家就很愿意和他接近,一点也不感到拘束,都亲切地称他李司令。记得有一次,他呵呵地笑着说:“什么司令,洒一泡尿的功夫队伍就过完了!”他见大家哈哈大笑,又说:“现在部队是少些,但是总不能就这几个兵吧!只要我们坚决执行党中央的正确路线,放手发动群众,我们的队伍就会很快地发展起来。总有一天,敌人会怕我们的。”先念同志讲的话,给我们以莫大的鼓舞,使我们更加坚信,我们这支队伍必定能更快地兴旺发达起来。

  当时,我们部队的生活很苦,每人每天只有五分钱的菜金,平时是清水萝卜。这次开会改善生活,大萝卜里有几片肉,大家吃地很香甜,先念同志和司令部的几位领导同志围着一盆菜,一人端着一碗饭,高兴地吃着。这时,有几个好说好笑的同志,把自己菜盆里的肉挟吃光了,又挤到女同志的菜盆边捡肉吃。谁知被先念同志看见了,他笑着说:“你们这些馋鬼,别总欺侮女同志,到我们这边来吃吧,有的是肉!”其实,他们那盆里的菜和我们的菜都是一锅做成的,怎么会比我们盆里的肉多呢?他的话,给这顿饭增添了活泼的气氛,那情景直到今天也难忘怀。

  先念同志在四望山住了几天,要继续到鄂中去和陶铸同志发展起来的武装会合,临走之前,危拱之同志在干部会上讲:“先念同志带领的部队是用新四军的名义,我们一定要保证他带的兵精悍,兵源充足,人好枪也好。各连队都要抽出一些人跟先念同志去。”并督促我负责完成这个任务。当时,我们部队有一个团的规模,各大队、中队干部回去一传达,干部和战士们沸腾了,都愿意跟李司令走,去当名符其实的新四军。有的还说:“调我们的枪,我们人也得去。”经过教育,个人服从组织,最后从四中队调走一部分人,枪支全是三八式的大盖枪。先念同志满意地率领着武装齐备的一个连向鄂中开去。

  四

  一九三九年,国民党反共活动逐步加紧,抗日斗争更加艰苦了。但是,边区人民在党中央正确路线指引下,抗日烽火越烧越旺,抗日武装继续壮大,根据地扩大了,党的组织和地方的武装力量也不断发展,战教团在山外活动的地点都很巩固,平汉路两侧成为我们消灭敌人的战场。我们在信阳、柳林一带专打日本鬼子的列车。有一次,打死日本兵八十多人,车箱底被手榴弹炸穿,因为车头没有被打坏,它拉着车箱跑了,日本侵略军的血顺着铁路一直流到信阳。

  这年春天,信阳县长李德纯被国民党撤职,我们这个信阳挺进队的番号也不能再用了。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番号,部队就不便于活动,会引起一些人的思想混乱。在这种情况下,危拱之同志指出:“只有党的绝对领导,保证部队坚决执行党的路线,我们才能战胜任何困难。”她要求我们一定要加强连队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不久,我们就被改编为新四军豫鄂挺进支队三团队。皖南事变后,新四军第五师成立时,又编为十三旅三十八团队,一直为五师的主力团之一。

  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三十八团的兵源都由信阳一带的地方武装补充。这支信阳的人民子弟兵和信阳的英雄人民一道,为打败日本侵略者立下了卓越的功勋,谱写了可歌可泣的篇章,为抗日战争史增添了光辉的一页。

  (整理人 余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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