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土地托起的英魂 |
| 来 源: 《荒岭中那一百七十四座坟茔》 日 期: 1998-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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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神社,供奉着不少恶贯满盈遗臭万年的战犯灵位,每年居然有一些日本政要不顾世界舆论的强烈谴责前去招魂。 与其形成鲜明的对照,在老根据地皖东定远县观寺乡境内,53年前埋葬了700多位烈士的墓群,早已是“荒冢一片草没了”。从80年代初到90年代中期的16年间,竟然很少有扫墓者的足迹。其间刻有烈士英名的灵牌在孤寂中腐烂,结果导致了又一项共和国之最——全国最大的无名烈士墓群。在元旦前夕一个寒峭的上午,笔者一行怀着沉重和不安的心情,伫立在墓群前的小石碑旁默哀了3分钟。望着仅存的174座低矮的坟茔上稀疏的野草在寒风中不停地抖动,我们的心灵受到了巨大而强烈的震撼! 难忘的往事 半个世纪弹指一挥间。提起这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们,观寺乡不少60岁以上的老人如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那一个个蓬勃的英姿,是这些老区人民当年冒着生命危险,从战场上把那些受了重伤的战士抬了回来,像对自己的亲人一样日夜抢救和护理;又是他们含着热泪将那些终因伤势太重、缺医少药而壮烈牺牲的战士们掩埋。 1943年春至1944年冬,由罗炳辉任师长的新四军二师在藕塘、观寺一带与日冠和国民党军队展开了一场场激烈的战斗,给敌人以重创,有力地粉碎了敌人扼杀皖东根据地和新四军主力的企图。但由于敌众我寡,我方伤亡较大。加之当时皖东根据地长期遭到敌人的封锁,群众的生活十分困苦,驻扎在观寺乡官塘刘村的新四军二师卫生部严重缺医少药。一批批重伤员被老乡们抬到卫生部后因无法医治而悲惨地牺牲,接着便被埋在附近的王小庙村北侧的一片荒地里。据当时在二师卫生部当军医的杨继枫和当护士的郭开英(两人现退休在观寺乡卫生院)回忆,这些烈士中有部长、团参谋长、营长,但绝大多数是连排长和战士。 烈士中山东人最多,他们作战勇敢,负伤后仍表现得十分坚强。先牺牲的同志人人都有棺材,后来牺牲的多了,没有那么多棺木便挖坑掩埋。他们来卫生队治疗时都有姓名、部队番号和职务,老乡们在掩埋烈士时为每个做了一个有本人姓名的标牌,解放初,这些墓地和标牌也都保存较好。据时任定远县藕塘区委书记郑福云(69岁,在定远县交通局长岗位上离休)回忆,1963年冬,他工作路过王小庙无名烈士墓群,发现一些坟冢被平掉种上庄稼,非常痛心,随即打电话给当时的公社书记周如松,严厉批评了这件事.并责成限期重修。1964年清明节,当时无名烈士墓所在的张巷党总支,书记郑福保(现退休在观寺乡)带领党团员、生产队干部170多人到墓群盘坟,并在烈士墓前栽上松柏。盘坟前,他们一个坑穴一个坑穴地确认。发现有坑穴放一个棺材,有的坑穴放两个,最多并排放4个或更多,棺材有标牌,注明烈士姓名、籍贯,还有的注有生前部队、职务等。郑福保他们根据这些标牌,在盘好的坟墓旁,重新立一个二尺来长、半尺宽的木牌,写上烈士姓名,以供后人缅怀。但后来灵牌慢慢模糊不清,有名烈士便成了“无名”烈士。完成这一全国之“最”的难道只是时间老人?一位接受我们采访的70多岁的老乡,讲到无名烈士墓,泪水涟涟:他们死得惨啊,个个20来岁,打仗冲锋在前,真真是枪林弹寸冒着生命危险干革命,可现在怎么就忘了他们呢,忘了他们,罪过呀!” 人民不会忘记 我们的烈士是为信仰而壮烈牺牲的,他们 不是为了死后荣光,刻碑立传什么的,但后人有义务去敬仰、缅怀他们。共产党人不会忘记为人民而牺牲的英烈们,人民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儿子。无名烈士墓并没有完全被冷落,曾有几代为之祭扫。1963年冬,南京军区工兵司令部曾派人送来松柏栽在烈士墓旁;那位当时任藕塘区委书记的郑福云老人给我们讲述了限期重修的心情:那些人当时大我几岁,驻扎在我们家乡,有些人我们都熟悉了,打仗时受伤被担架抬着,一路上滴的都是鲜血,这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有人平掉了坟种庄稼,就跟掘了自家祖坟一样难受呀!而那位带领党团员和干部于清明节前去修坟的郑福保老人,更是记忆犹新:那天一大早,就来许多人,先是党团员、队干部来了,后来不少群众也自发地来了,公社书记、副书记也赶来了。干着干着,忽然下起了大雨。暮春时节,气温还比较低,先前每个人是一身大汗,后来又是一身雨水,寒气立刻袭来。有个群众见雨越下越大,提议等雨后再干。郑福保书记马上严肃起来,组织大家就地开会帮助他。郑书记:“下雨又不是下枪子,烈士们枪林弹雨中牺牲,我们冒点雨还不应该。”其他同志也都对他提出批评,那人意识到自己有私心杂念,承认了错误,讨论才结束。大家冒雨奋战到12点多钟,其盘坟174座。然后放鞭炮,祭扫烈士墓。从1964年到1979年,张巷村党组织前后6任书记,每年清明节都组织党团员和学校学生前去祭扫,最多达300多人;尽管1980—1994年祭扫无名烈士墓群是一个空白,但在我们采访中,我们听到这么一个感人的故事:有位叫杨有伦的放牛老人,每年都几次牵着他的牛去另一处看一个人的墓——一位牺牲时只知道营长的军人,是他将自家棺木给了烈士并亲手掩埋了这位营长,他的儿子同样也战死在沙场,也成了无名烈士,他将对儿子的全部思念和爱给了这位烈士,并在后来迁移了烈士遗骸,使这位营长与他的战友们葬在了一起。1994年,原观寺乡党委书记阎玉干重又来到无名烈士墓,提出整修,并筹资千余元,立了个碑;现任乡党委书记杨家华于1996年3月提出修建王小庙无名烈士陵园设想,并与乡党委的同志一起制定了具体规划,为解决经费问题,同时也作为一项教育活动,乡党委在全乡开展向烈士墓捐款活动,全乡农民踊跃捐款,最多的捐35元,最少的也捐15元,乡里用这些款征地5.6亩,修了围墙,修通到无名烈士墓的6公里沙石路。 定远县委前任书记张志东先后3次到无名烈士墓扫墓,现任县委书记凌炳余、滁州市委书记张春生也先后多次到无名烈士墓祭拜。滁州军分区领导在多次瞻仰后决定把无名烈士墓作为全市国防教育基地;还有更多的人关注、关心无名烈士墓,从确认烈士人数到烈士身份,都做了大量的工作。在各界的关注下,无名烈士墓重又“有名”。 故事还在进行 重又“有名”的无名烈士墓实在让人心寒.孤零零散落的100多个坟头,更显得无名烈士墓群的清冷。这么多人为国捐躯。至今连个像样的纪念碑也没有,站在烈士们曾抛洒过鲜血的土地上,我们实在愧对先烈。在观寺乡党委,接待我们的乡党办张主任说,给烈士们修个碑,一直是我们心愿,全乡从1995年以来,在遭受旱灾、财力拮据条件下,已拿出33.2万元用于无名烈士墓建设,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来,规划中的无名烈士纪念碑至少还需资金30万元,至今还没着落…… 苍天有灵,我们为无钱修一座无名烈士纪念碑而汗颜!记得也是在1997年,人迹罕至的广西山区,美军二战遗骸被发现,结果美国政府千里迢迢派人确认,并派专机接回遗骸厚葬,相比之下,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我们无名烈士做个纪念,以告慰在天之灵?!一位老人硬噎地对我们说:江山是他们打的呀,给他们什么也不为过,怎么我们现在连修个纪念碑的钱也没有? 烈士躺下无言,但后人不应沉默:无名烈士,谁来为你树碑? (原载《七月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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